【day16 00:30 病房·天花板上的月光像一条不肯愈合的疤】
程沐把电脑合上，屏幕最后的幽绿光标却像一条不肯入睡的蛇，仍在视网膜里闪。
她伸手去摸床头的牛奶，指尖碰到杯壁的刹那——
“滋——”
整层楼的灯同时熄灭。
监护仪、输液泵、走廊感应灯，通通黑成深渊。
黑暗里，她只听见陆沉舟的呼吸，一下一下，像被拉长的钢丝。
“医院备用电路三十秒内启动。”男人嗓音低稳，可扣在她腕口的指节却绷得发白。
三十秒。
程沐在心里默数。
数到“7”时，她忽然察觉小腹被什么轻轻“顶”了一下——
极轻，像鱼吐泡，却真实得让她心脏骤停。
“陆沉舟……”她声音发颤，“她动了。”
黑暗里，男人明显也屏住了呼吸。
两秒后，他俯身，掌心贴上她仍平坦的小腹，带着薄茧的掌心竟在抖。
“再动一次，”他哄孩子似的低声，“爸爸在这儿。”
不知是巧合还是应答，那粒小芽又“咚”地一下，像宇宙回了一声“收到”。
灯刷地亮了。
程沐抬眼，却看见对面墙上多出一行投影——
【系统补丁加载中：0%…】
字体是幽绿色，和昨夜那条“隐藏任务”同源。
她猛地坐直，留置针差点回血。
陆沉舟顺着她视线回头，眸色瞬间沉成墨。
“看来停电不是意外。”他按下呼叫铃，却无人应答。
走廊外，整层VIp病区安静得诡异，仿佛被谁按下了静音键。
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
温栖穿着白大褂冲进来，手里举着一块移动硬盘，脸色比纸还白。
“两件事。”
她反手关门，声音压得极低。
“第一，林氏破产只是壳，林锦背后有人在做‘记忆云端’项目，昨晚他们服务器被匿名黑客攻了，丢了一份核心算法，代号——”
“‘向晚’。”
程沐心口猛地一跳。
“第二，”温栖把硬盘插进病房电视，屏幕一闪，出现一条音频波形。
她点击播放。
——沙沙电流声后，是林锦扭曲的嗓音：
“程沐，你以为赢了吗？‘向晚’根本不是你女儿，她是钥匙，打开潘多拉的钥匙！系统一旦启动，她出生那一刻，全世界记忆云端上线，所有人都会成为备份，而你——”
音频戛然而止。
陆沉舟一拳砸在电视柜，钢化玻璃瞬间蛛网裂。
“她人在哪？”
“经侦半路被劫，车在海堤发现，人不见了。”
程沐指尖冰凉。
她忽然意识到：从那条绿色代码出现开始，他们就被拉进一张更大的网。
“向晚”不是名字，是序列号。
她肚子里这颗小芽，是钥匙，也是靶心。
……
【day16 02:00 地下一层·废弃mRI室】
温栖带他们拐进员工电梯，刷了三张不同权限卡，降到地下一层。
“整个院区只有这里的电磁屏蔽能阻断追踪。”
她推开mRI室铅门，里头早有两个人——
一个穿病号服的小个子女生，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眼睛大得吓人；
另一个西装革履，却戴着沾灰的兔子玩偶头套，十分诡异。
“介绍下，”温栖指女生，“07号实验体，代号‘小满’，林氏‘记忆云端’唯一成功脱逃的备份样本。”
又指兔子男，“匿名黑客，Id‘E.t.’，昨晚攻了林氏服务器，顺手把‘向晚’算法偷了出来。”
兔子男抬手，声音透过变声器，沙沙的：“陆先生，陆太太，久仰。我缺五千万离岸资金，你们缺真相，合作吗？”
陆沉舟把程沐护在身后，声音冷冽：“先证明价值。”
兔子男耸肩，把笔记本屏幕转向他们——
黑底代码疯狂刷新，最后定格成一行：
【胎儿dNA与算法匹配度：99.87%】
程沐瞳孔骤缩。
“简单说，”兔子男敲下回车，“你女儿只要出生，她的生物电信号就能激活云端，全球记忆可被一键备份、篡改、甚至格式化。林锦背后的人，想要一个‘新世界’。”
“而你们，”小满轻声接口，“想让她平安出生，就得在出生前，把算法毁掉。”
“怎么毁？”程沐听见自己声音在抖。
“源头毁不掉，”兔子男摊手，“但可以做‘病毒疫苗’——让胎儿自己产生抗体，反向污染算法，使其失效。”
“说人话。”陆沉舟耐心告罄。
“需要父亲骨髓干细胞+母亲脐带血，在体外培养‘记忆疫苗’，再回输胎盘。成功率——”
“15%。”温栖替他说完，“失败，胚胎停育；成功，孩子终身携带未知基因片段，可能活不过三十岁。”
程沐攥紧陆沉舟的手，指节泛白。
男人却低头吻她额心：“做。”
“陆沉舟……”
“我不能赌全世界，”他声音哑得发疼，“但我可以赌你。”
……
【day16 04:30 mRI室·无影灯冷如月】
温栖就地搭起简易无菌台。
兔子男不知从哪拖来一台便携式离心机，轰隆作响。
陆沉舟换上无菌衣，趴在手术床，温栖戴好手套，碘伏棉球擦过他髂骨。
“陆先生，没有麻药，”她提醒，“局麻会污染干细胞活性。”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侧头看向隔壁床的程沐。
她留置针刚拔，青紫一片，却还冲他弯唇：“别怕，我数到三，你就不疼。”
温栖的骨髓穿刺针扎入，粗如铅笔芯。
陆沉舟指节瞬间攥到爆筋，却一声不吭。
程沐开始数：
“一——”
“二——”
数到“三”时，她伸手，指尖勾住他掌心。
男人绷紧的指节慢慢松开，与她十指相扣。
300ml骨髓液抽出，温栖立即注入培养皿；兔子男把程沐的脐带血分装，离心，提纯。
半小时后，两管液体在试管里交融，竟泛出淡蓝色荧光。
小满把笔记本对准荧光，屏幕跳出一行：
【疫苗生成中：1%…】
……
【day16 06:00 天台·晨雾像未醒的兽】
疫苗需72小时培养，期间程沐必须保持心率低于90，否则胎盘血流加速，疫苗会被当成“异物”吞噬。
陆沉舟干脆把人抱到天台，找一处背风角落，两人窝在一张旧躺椅。
东方既白，城市在脚下苏醒。
程沐靠在他胸口，听男人心跳——
72次\/分，稳得像鼓。
她忽然想起十五岁，斯坦福图书馆，她偷偷把那本《量子物理史话》塞进书架最顶层，踩着梯子，在扉页写：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落款cheng mu。
第二天，书不见了。
她找遍整个馆，最后在还书箱里发现，扉页多了一行潦草英文：
“You wished for a star, I give you the entire galaxy.—L”
她当时想，谁这么臭屁。
如今才知，L是陆，是陆沉舟。
“原来你那么早就开始算计我。”她轻声控诉。
男人低笑，胸腔震动：“我算计的，何止是你。”
他握住她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有一道旧疤，像被什么利器贯穿。
“十七岁，我植入第一枚记忆芯片，实验体编号001，失败。他们告诉我，唯一能让芯片稳定的方法，是找到‘同源脑波’——也就是，另一个自己。”
“后来我在图书馆，翻到那本书，看见你的笔迹，第一次，芯片停止排异。”
“程沐，你不是任务，你是解药。”
晨光照进她眼泪，滚烫。
……
【day16 12:00 mRI室】
疫苗培养倒计时：48:00:00
屏幕忽然警报大作——
【异常Ip入侵，位置：地下一层！】
兔子男噼啪敲键盘：“有人远程激活了院区广播系统，要把‘向晚’算法强行灌进胎儿脑波！”
“阻断！”温栖吼。
“不行，对方功率太大，必须物理切断广播总闸！”
“总闸在哪？”陆沉舟冷声。
“住院部b1层，水泵房隔壁，但那里被电磁锁封死，需要院长指纹+虹膜！”
“院长是谁？”
“林锦的傀儡，今早失联。”
程沐撑着坐起：“我去。”
“你疯了？！”
“他们冲的是我肚子，”她声音平静，“只有我过去，他们才会开门。”
陆沉舟看着她，两秒后，转身从抽屉抽出一把手术刀，揣进袖口：“那就一起疯。”
……
【day16 12:30 b1层·长廊像没有尽头的棺材】
程沐坐在轮椅，陆沉舟推着她，一路绿灯——
对方果然在等她。
尽头铁门前，站着穿黑色防护服的男人，面罩反光，看不清脸。
“陆太太，一个人进来。”声音机械，明显经过变声。
陆沉舟抬手，手术刀锋冷光一闪：“她少一根头发，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黑防护服耸肩，指纹+虹膜解锁，铁门滑开。
里头是小型广播室，墙上挂满音箱，正中央一台主机，屏幕跳动着幽绿代码：
【向晚协议启动：00:02:59】
三分钟。
程沐被按坐在主机前，对方递给她一只耳麦。
“叫你女儿的名字，哄她睡觉，只要她脑波频率与算法同步，疫苗就永远失效。”
程沐捏紧耳麦，忽然笑了：“好啊。”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轻声唱——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声音柔软，像月光下的潮汐。
主机屏幕疯狂刷新，匹配度从30%飙到70%。
黑防护服眼露狂喜。
就在90%那一刻，程沐忽然抬手，拔掉耳麦，反手把耳麦线缠住对方脖颈，用力一勒！
同一时间，陆沉舟破门而入，手术刀寒光划过，精准割断主机电源线！
幽绿屏幕闪成雪花。
黑防护服怒吼，反手掏枪，枪口直指程沐小腹！
“砰——！”
枪声炸响，血花四溅。
倒下的却是黑防护服。
门口，温栖举着冒烟的麻醉枪，脸色惨白：“我……第一次打人。”
……
【day16 13:00 mRI室】
疫苗培养倒计时：47:30:00
兔子男擦汗：“对方第一波攻势失败，但主服务器没毁，他们还会再来。”
程沐靠在陆沉舟怀里，小腹隐隐作痛，却固执地挺直脊背：“那就抢在他们前面，把孩子生下来。”
温栖抬头：“提前剖宫产，32周，胎儿肺未成熟，需在保温箱里插管，但疫苗可以立即注射。”
“成功率？”
“55%。”
“做。”陆沉舟拍板。
程沐握住他手，轻声：“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能下手术台——”
男人俯身堵住她唇，一字一顿：“我陪你，一起归零。”
……
【day16 23:59 手术室·无影灯亮如白昼】
麻醉面罩扣下前，程沐最后看见的，是陆沉舟穿着无菌衣，站在她头顶，俯身吻她额头。
“程沐，记住，”他声音低哑，“哪怕宇宙重启，我也会在图书馆顶层，把那本《量子物理史话》塞回原位，等你踩梯子来骂我。”
她笑，眼泪滑入鬓角：“好，这一次，我落款写——”
“陆向晚的妈妈。”
麻醉起效，世界沉入深海。
……
【day17 00:30】
啼哭划破长廊。
护士高声：“女婴，体重3.3kg，Apgar评分9分！”
温栖把蓝色疫苗注入脐带，荧光一闪，像星子落进银河。
陆沉舟站在手术台尾，看着那团粉紫的小东西，忽然跪地，额头抵住程沐冰冷的掌心，泪如雨下。
……
【day17 01:00 病房】
程沐醒来，第一眼看见保温箱里小小的、皱巴巴的“向晚”。
第二眼，看见陆沉舟。
男人握着女儿的手，那手小到只能包住他一根食指。
他轻声背《斯坦福入学誓词》，却改了词：
“我愿以毕生温柔，扞卫你们母女，与全世界为敌。”
程沐伸手，指尖勾住他衣领，声音沙哑：“陆沉舟，真香进度条——”
“100%。”
男人俯身，吻落在她干裂的唇：“不，是101%。”
“多出的1%，是向晚。”
窗外，凌晨第一缕光穿透云层，落在保温箱，小向晚在光里轻轻蹬腿，像把黑夜踹碎。
……
一个月后，林氏“记忆云端”项目因核心算法被匿名举报“反人类罪”，永久封禁。
同年，斯坦福图书馆顶层，多了一本旧书《量子物理史话》。
扉页，两行新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落款：cheng mu & Lu xiangwan.
而某个深夜，闭馆铃响后，总有一个穿灰色卫衣的男人，踩着梯子，把书往回塞。
图书管理员问他：“为什么总放这本？”
男人笑，眼尾有细纹：“等人。”
“要是等不到呢？”
“那就再等一个宇宙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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