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丁”的规则诘难如同骤雨般停歇了。
那些闪烁的几何线条不再试图解析或提问，而是如同退潮般，迅速从世界树秩序疆域的边缘撤离，缩回了混沌之海深处那无法窥探的阴影里。
绝对的寂静降临。
但这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更令人窒息。仿佛暴风雨前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的压抑。
世界树依旧在缓缓生长，秩序疆域依旧在稳定拓展，那些微小的光球居民重新开始欢快地穿梭。然而，林墨与苏晚晴融合的意志核心，却警铃大作。
一种无法言喻的、远超之前所有威胁的大恐怖，正在从混沌之海的四面八方弥漫开来。那不是能量，不是规则，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底层逻辑即将被强制执行的、无可抗拒的最终判决。
“它在调用更高权限……”林墨的意志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颤，“这不是‘修剪’……这是……‘归零’！”
“归零”协议！
那个在“源点回响”终端记录中，用于抹除不稳定迭代的终极机制！它竟然能被“园丁”在这个层面直接调用？还是说，“园丁”本身，就是“归零”协议在这个层面的执行者？
没有时间细究了。
混沌之海开始“褪色”。
并非变得灰白，而是更加彻底——构成这片源海基础的、那涌动着无限可能性的混沌色彩本身，正在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去一般，从边缘开始，迅速化为绝对的“无”。不是黑暗，不是虚空，而是连“存在”这个概念都一并被否定的终极虚无！
“归零”所过之处，一切皆化为乌有。混沌能量、沉浮的胚胎光团、甚至是被世界树梳理过的秩序疆域……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无声无息的“抹除”面前，平等地、彻底地消失。
没有爆炸，没有抵抗，就像沙滩上的字迹被潮水带走，不留丝毫痕迹。
世界树的秩序疆域边缘，那由林墨和苏晚晴意志共同构建的、融合了秩序与变量的法则网络，在接触到“归零”界限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绝对的无力感攥住了融合意志。
他们之前所有的抗争，所有的成长，所有的领悟，在这“归零”的绝对性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这不再是规则层面的对抗，这是对存在本身的否决！
“不！”苏晚晴的意志发出不甘的呐喊，变量能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试图在那逼近的“无”面前，强行定义出“有”，定义出“存在”！
无数充满希望的可能性光影在世界树前方闪烁、堆叠，构筑成一层又一层璀璨的、代表着无数美好未来的屏障。
然而，“归零”的界限平稳推进。
那些璀璨的屏障，那些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未来图景，在触碰到“无”的瞬间，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直接消失。变量能够创造可能性，但在“存在”本身被否定的大前提下，一切可能性都失去了根基。
林墨的意志疯狂运转，调动着对“定义”本源的所有理解，试图定义“无法被定义之物的存在”，试图锚定“即将归于虚无的自我”。
秩序锁链的古老符文在他意志中闪耀到极致，甚至引动了来自“源点回响”的那一丝最初意志的共鸣。
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代表着“定义”起源的纯白光芒，混合着世界树本身的共生秩序，如同最后的盾牌，挡在了“归零”界限之前。
这一次，没有瞬间消失。
那纯白的光芒与“无”的界限接触，发出了细微却尖锐的、仿佛宇宙根基在摩擦的异响！
“归零”的推进，被阻滞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
那纯白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稀薄，构成其存在的概念正在被飞速瓦解。如同一个精美的句子，正在被从语法结构上彻底拆解成毫无意义的字符。
“定义”本身，正在被“归零”！
林墨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崩解感，他的意识，他与苏晚晴的融合，世界树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走到了彻底湮灭的边缘。
难道……这就是终点？
在绝对的“归零”面前，连奇迹都无法诞生？
就在那纯白光芒即将彻底消散，融合意志即将被虚无吞噬的最后一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世界树内部，也非来自“园丁”。
而是来自那被“归零”协议强制抹除、已然化为“无”的区域深处！
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无”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存在”，如同在绝对零度中顽强跳跃的量子火花，猛地闪烁了一下！
那点“存在”散发出的气息，林墨和苏晚晴都无比熟悉——那是因果的涟漪！是之前被林墨撬动、后来被“园丁”强行修复的那道因果结裂痕所残留的、最细微的痕迹！
它本应早已被“归零”抹除，但此刻，它却如同烧尽的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在终极的虚无中，顽强地证明着“曾经存在过”这一事实！
紧接着，仿佛是受到了这点火星的引燃——
嗡！
一股庞大、混乱、贪婪、却又带着某种纯粹“生存”意志的熟悉力量，如同蛰伏的远古巨兽，猛地从那片本应是“无”的区域下方，破“虚”而出！
是被污染的“萌芽” ！是之前被“园丁”秩序廊道“修剪”、被世界树秩序疆域“梳理”而排斥在外的、那些充满毁灭欲望的混沌力量！
它们竟然没有完全被“归零”抹除？！或者说，它们在“归零”抹除一切的同时，凭借着其纯粹的、不顾一切的“存在”欲望，以及某种对“无”的天然适应性，强行从“归零”的夹缝中钻了出来！
这失控的、被污染的“萌芽”力量，此刻感知到了世界树这充满生机与秩序的存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了过来！
但它并未攻击世界树那濒临破碎的防御。
而是……一头撞上了那正在执行“归零”的界限！
“生存”的本能，让它将对“存在”的最大威胁，锁定为了正在否定一切的“归零”！
污染的混沌与绝对的虚无，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毁灭性力量，在此刻，戏剧性地、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归零”要抹除“萌芽”的混乱存在，而“萌芽”的混乱要吞噬“归零”的虚无以壮大自身！
一场完全出乎意料的、发生在“归零”前沿的疯狂绞杀，瞬间爆发！
虽然污染的“萌芽”显然无法真正对抗“归零”协议，它的力量在接触后也在被快速抹除，但它那不顾一切的疯狂与体量，确实地、剧烈地干扰了“归零”界限的平稳推进！
那抹除一切的“无”的界限，第一次出现了紊乱和波动！
“机会！”
林墨和苏晚晴的融合意志，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抓住了这由“敌人”意外创造的、唯一的生机！
所有的力量——残存的秩序定义、澎湃的变量可能、世界树的共生本源、以及彼此交融不屈的意志——不再用于徒劳的防御，而是全部向内收缩、凝聚！
如同宇宙大爆炸的反向，所有的存在感收敛到极致。
在世界树的核心，那融合的光点变得无比耀眼，然后猛地向内坍缩！
不是毁灭，而是极致的凝聚，凝聚成一颗……种子。
一颗蕴含着他们所有理解、所有记忆、所有情感、所有意志的，全新的“共生之种”！
就在这颗种子成型的瞬间，世界树庞大的形体、拓展的秩序疆域，在那紊乱的“归零”界限和疯狂“萌芽”的夹击下，轰然瓦解，如同幻影般消散于无形。
但在那消散的中心，那颗新生的种子，包裹着一层由最后意志形成的、微薄却坚韧无比的光膜，趁着“归零”被干扰的刹那，如同逆流的鱼，猛地射向了那因“萌芽”冲击而变得不再稳定的、原本是因果裂痕残留火星闪烁的方向！
那里，是“归零”协议与混沌源海规则之间，因意外碰撞而产生的一道细微的、转瞬即逝的……裂缝！
一颗种子，带着最后的希望，义无反顾地投向了未知的缝隙。
而身后，是依旧在疯狂互相湮灭的“归零”与“萌芽”，以及那冰冷意念中，或许首次出现的……计算之外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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