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第七深渊收容中心b-7区，静得只能听见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高规格的监护单元内，灯光被刻意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试图驱散一些属于“深渊”本身的冰冷与压抑。
叶晚晴蜷缩在房间中央那张过于宽大的床上，已经睡着了，呼吸轻浅。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林风从原宿舍给她拿来的兔子玩偶，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需要被保护的邻家女孩，而非一个体内潜藏着古神力量、正被不明势力盯上的关键存在。
林风搬了把椅子，就坐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这个距离既能确保一旦有突发情况他能瞬间反应，又不会给睡眠中的叶晚晴带来压迫感。他并没有睡意，弑神者血脉带来的精力固然旺盛，但更多的是一种紧绷的警惕。目光偶尔扫过房间角落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监控探头和能量感应器，这些都是苏小婉下午亲自调试加固的。
房间门被轻轻推开，苏小婉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三桶还在冒着热气的泡面。她换下了常穿的研究白大褂，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运动服，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些居家的柔和。
“换岗了。”她声音压得很低，将一桶红烧牛肉面递给林风，“你的。另一桶是香菇炖鸡，给晚晴留着，如果她半夜醒来可能会饿。”
林风接过，嗅了嗅那熟悉又廉价的味道，居然感到一丝亲切。“没想到苏大研究员也会储备这种‘垃圾食品’。”
“高效率、低成本的能量补充方式，在非实验环境下，我并不排斥。”苏小婉在自己那张临时搬进来的小桌子前坐下，掀开自己那桶老坛酸菜面的盖子，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操作精密仪器。“而且，根据数据，高盐分和熟悉的味道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精神压力。”
林风失笑，掰开一次性筷子：“你这说法，让我觉得吃泡面都像是在进行某种科学仪式。”
“任何行为都可以被数据化和合理化。”苏小婉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林风，“比如你现在的坐姿，身体前倾约15度，肌肉处于半紧绷状态，持续注视监护对象的时间占比超过80%，这显示你的保护性焦虑水平偏高。建议适当放松，过度紧张会影响判断力。”
林风被她说得一噎，无奈地靠向椅背：“行行行，苏医生，我尽量‘放松’。”他嗦了一大口面，含糊道，“说起来，那本‘藏宝图’……呃，就是那本言情小说，分析得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苏小婉神色一正，放下筷子，拿过放在旁边的平板电脑：“能量信标的结构解析完成了87.3%。可以确认，其能量波动频率与我们在智利‘吞星之眼’据点收集到的净世教团残留信号，相似度高达91.5%。基本可以判定同源。”
林风眼神一凛：“果然是那群阴魂不散的家伙！他们的手居然能伸到我们内部护士看的言情小说里？”
“更精确地说，是利用了这本书作为载体。”苏小婉调出几张结构图，“信标被巧妙地隐藏在书籍装订处的胶合剂里，能量辐射极其微弱，若非晚晴体内的纳米机械产生共鸣，常规巡检几乎不可能发现。这是一种非常高明且隐蔽的信息传递或定位手段。”
“也就是说，像这样的‘信标’，可能不止一个？”林风感到一阵寒意。
“概率很大。”苏小婉点头，“我调取了张晓护士近三个月所有的借阅记录和活动轨迹，正在交叉比对能量残留数据。初步筛选出三个可疑区域：公共休息区、医疗废物处理通道，以及……地下三层的废弃档案室。”
“废弃档案室？”林风皱眉，“那里不是堆满了纸质老档案，据说几十年没人正经打理了吗？”
“正是由于其混乱和缺乏监控，才更容易被利用。”苏小婉眼中闪过计算的光芒，“我计划明天上午去进行一次实地勘察。需要你的协助，那里的环境可能存在不确定的物理风险。至于晚晴……”她看向床上安睡的少女，“我会申请临时调高b-7区的安保等级，并安排两名可靠的安保队员在外围值守。”
“我跟你去。”林风毫不犹豫，“让晚晴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他顿了顿，补充道，“即使有安保。”
苏小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继续吃她的面。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吃面的细微声响和叶晚晴平稳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林风忽然想起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苏研究员，我们这算不算是……‘同居’了？”
“噗——”苏小婉差点被一口汤呛到，幸好她及时忍住，只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她瞪向林风，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林风管理员，请注意你的措辞！这是基于安全考量的临时协同监护任务，是最高效利用有限人力资源的方案。请不要使用容易引起误解的词汇！”
看着她难得露出这种近乎“气急败坏”的样子，林风恶作剧得逞般地笑了起来：“开个玩笑嘛，缓解一下紧张气氛。你看，你刚才的数据化分析不也说了，需要缓解压力？”
苏小婉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低头继续对付她的泡面，只是耳根那抹微红迟迟未退。
夜渐深，苏小婉处理完一部分数据后，便在旁边的简易床上和衣躺下。林风则坚持守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传来细微的动静。叶晚晴似乎做了噩梦，眉头紧蹙，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线……黑色的线……缠住了……光……”
林风立刻惊醒，起身走到床边，轻声呼唤：“晚晴？醒醒，做噩梦了？”
叶晚晴猛地睁开眼，瞳孔有些涣散，看到林风，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林风……有东西……在叫我……好多……好多声音……”
她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林风心中一紧，反手握住她的手，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行，放柔了声音：“别怕，只是梦。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他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下意识地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住，轻轻揉搓。
叶晚晴怔怔地看着他，感受着从他手上传来的、稳定而令人安心的温度，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她小声说：“你的手……好暖和。”
这句话她之前也说过，在此刻静谧的深夜监护室里，却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依赖与亲昵。
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她依赖的眼神，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难以名状的情感涌上心头。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松开手，只是低声安抚：“嗯，暖和就好。再睡一会儿，天快亮了。”
这一幕，落在了其实并未睡沉的苏小婉眼里。她背对着两人，听着身后低沉的男声和少女软糯的回应，感受着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声的信任与羁绊，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欣慰？是担忧？还是一点点……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妙的涩意？她只是闭着眼，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林风和叶晚晴之间那种近乎灵魂层面的连接，是任何数据和逻辑都无法衡量的。
与此同时，收容所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一个模糊的身影隐没在阴影中，指尖在一个老旧型号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通讯器上快速敲击着，发出类似摩斯电码的短促声响。
【信标b-7失效。目标t转入高等监护。探测者S（护士张晓代号）已处理。】
短暂的停顿后，通讯器另一端传回更简短的回应。
【启用备用方案。引导‘清理者’前往‘故纸堆’（废弃档案室代号）。试探铁三角反应，收集‘钥匙’（叶晚晴代号）与‘基石’（林风代号）协同作战数据。保持静默。】
【收到。】
通讯结束，阴影中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收容所深处那永不停歇的、象征着无数被束缚神孽低语的背景嗡鸣，依旧如常。
夜色还很长，而潜藏在平静日常下的暗流，正悄然改变方向，向着新的漩涡中心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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