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盘里的土地爷流血了
手机像个烧红的烙铁,隔着裤兜都能烫着大腿根。费小极醉眼朦胧地从钻石泳池边那群妖魔鬼怪里挣脱出来,脚下踩着棉花,一头扎进旁边花圃的阴影里。
“喂?谁啊?老子正他妈快活呢!”他舌头打着结,嗓门扯得老大,震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泳池那边隐约传来林薇薇她们放浪的笑声,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耳膜。
“是我!周…周正!”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嘶哑和难以抑制的颤抖,像是喉咙里堵着一把生锈的砂纸,呼吸又急又重,背景里还能听到一种嗡鸣般的、规律而令人烦躁的低沉噪音。“周教授?那个……周教授?”费小极脑子里的酒精搅合成一锅黏糊糊的浆子,费了半天劲才捞出个名字。就那个戴厚瓶底眼镜、说话酸不拉几、整天泡在破机器堆里的书呆子?他不是拿钱办事儿,帮他捣鼓陈秃子那个破U盘吗?这么晚叫魂呢?
“U盘!陈秃子的U盘!” 周正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一个调门,像是濒死的鸟在尖叫,又被他自己强行压了下去,变成了急促的气音。“打开了!我打开了!费先生!出大事了!天大的事!你…你必须立刻、马上过来一趟!不能等!一分钟都不能等!” 那声音里的恐惧像是冰冷的蛇,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死死缠住了费小极的心脏。
操!费小极一个激灵,酒意瞬间被吓退了一半!后背猛地沁出一层白毛汗,泳池边蒸腾的暖风一吹,冰津津地贴在皮肉上。“U盘里……有啥?” 费小极喉咙发干,声音也跟着压低了,下意识地弓起背,把自己更深地藏进花圃的阴影里,眼睛警觉地扫视着泳池边的灯红酒绿。
“电话里不能说!” 周正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要命的东西!真的会要命!你快来!地址发你手机!只能你一个人来!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绝望的警告,紧接着便是“嘟…嘟…嘟…”的忙音。
费小极捏着烫手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个陌生的地址跳了出来。钻石泳池的波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灭,像鬼火跳跃。林薇薇那句“只要你一直这么‘有用’”还在耳边打转,可现在,陈秃子那个死人留下的破铜烂铁里,似乎藏着一个能把所有人都掀翻的炸药桶!有用?他妈的,老子这次怕是要“有用”过头,把自己都填进去!
“小极弟弟~躲哪儿去了?快回来喝呀!” 一个嗲得发腻的女声穿透光影寻了过来。
费小极浑身一僵,脸上肌肉迅速扯动,几乎是本能地堆砌出一个夸张的、带着醉醺醺傻气的笑容。“来了来了!娘的…憋泡尿差点淹死老子!” 他大声嚷嚷着,一步三晃地从阴影里晃荡出来,顺手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脚步虚浮地朝那群“仙女姐姐”们走去。
他凑到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旁边,假意拿酒,身体却巧妙地往林薇薇的方向倾斜,嗓门依旧很大,带着醉汉特有的黏糊:“薇薇姐…嗝…顶不住了…这洋马尿太冲…得…得出去透透……” 他指了指外面,做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找个地方…催吐…”
林薇薇正被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逗得咯咯直笑,闻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没用的东西!找个干净地方,别给我丢人现眼!”
费小极心头一松,脸上却做出更加痛苦的表情,捂着嘴,踉踉跄跄地朝大门方向晃去。走出那扇沉重得如同隔开两个世界的玻璃门,震耳的音乐和刺鼻的香水味被隔绝在身后。夜风猛地灌进鼻孔。他脸上的醉态瞬间褪去,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子,四下飞快一扫。没有尾巴。他猛地挺直腰板,刚才还虚浮的脚步变得又快又稳,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野狼,一头扎进停车场冰冷的黑暗里。
引擎咆哮着撕裂夜的寂静。费小极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停车场。车窗外流光溢彩急速倒退。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周正那老王八蛋到底看见了什么?天大的事?要命的东西?陈秃子一个放高利贷的混混头子,能搞出什么捅破天的玩意儿?难道是九爷那些见不得光的账册?妈的,要是真惹到九爷……费小极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
车子七拐八绕,最后停在老城区一片即将拆迁的破败厂区外。几栋废旧的苏联式红砖小楼像被遗弃的巨兽骨架,沉默地矗立在黑暗里,窗户黑洞洞的。
按照地址摸到其中一栋小楼的地下室入口,铁门锈迹斑斑。费小极刚抬手想敲,门却“吱嘎”一声从里面拉开一条缝。周正那张苍白、布满冷汗的脸挤在门缝里,厚瓶底眼镜后面,眼珠子惊恐地乱转。
“快!快进来!” 周正一把将他拽了进去,力道大得惊人,随即砰地关上门,哆嗦着上了三道锁。
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机油味、焊锡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焦糊气味扑面而来。
地下室像个废弃的维修车间。一盏白炽灯悬在中央,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昏黄。但真正占据视线的是各种奇形怪状、闪烁着红绿指示灯的金属仪器!粗壮的线缆像怪物的触手在地上蜿蜒盘绕。角落里,一台设备发出嗡嗡的低沉吼叫。墙壁上挂满了电路板、图纸,桌子上堆满了工具和电子元件。
这他妈哪里是实验室?简直就是个疯狂科学家的巢穴!
“就…就这儿?”费小极皱紧眉头,嫌弃地踢开脚边一根纠缠的线缆,“你他妈不会在搞原子弹吧?”
“闭嘴!”周正猛地回头,眼镜片后面射出两道近乎疯狂的光芒,他指着角落里一张堆满杂物的工作台,“看到了吗?那台大机箱!还有旁边那个带屏蔽罩的!都是托关系从报废卫星接收站弄下来的军用级解码器!为了破你那破玩意儿,我差点把老命搭进去!”
他冲到工作台前。那里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机箱和一个银灰色的密封箱子。机箱上风扇疯狂转动着,噪音更大。一块旧显示器亮着幽幽的蓝光,上面密密麻麻滚动着费小极完全看不懂的字符。
“少废话!东西呢?看见了啥?”费小极没心思看他炫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
周正哆嗦着手,拿起一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用各种转接线连接在主屏幕上的黑色U盘——正是陈秃子那个。他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像面对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雷管。
“你…你确定要看?”周正的声音带着哭腔,汗水顺着鬓角淌下,“我…我后悔了!这钱我不赚了!这U盘你拿走!就当啥也没发生过!行不行?”
操!费小极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他一步跨过去,粗暴地一把揪住周正洗得发白、沾着机油渍的衬衫领子,几乎把他整个人提溜起来,啤酒和胃酸混合的气息喷在教授惨白的脸上。
“老东西!你他妈耍我?”费小极的眼睛闪着狼一样凶狠的光,“老子现在就把你塞进那嗡嗡怪里当零件!说!U盘里到底有啥?!”
冰冷的恐惧彻底压垮了周正。“我…我说!我说!别动手!”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钱!很多很多钱!多到你无法想象!”
钱?费小极一愣,揪着领子的手松了点劲。账本?
“操!老子当什么玩意儿!账本而已!吓成这鸟样?”费小极啐了一口,心里刚松了一丝,却又猛地揪紧。不对!
周正拼命摇头:“不是账本!是交易!非法交易!洗钱!跨国的那种!金额…金额庞大到…”他喘着粗气,吐出一个天文数字。
费小极的手彻底松开了。洗钱?跨国?天文数字?陈秃子?操!那秃瓢这么牛逼?等等…单凭陈秃子?他背后…
“谁?”费小极的声音干涩无比,“谁在洗钱?”
周正惊恐地看了一眼四周,嘴唇哆嗦着吐出三个字:“林…氏…集团。”
轰——!!!
费小极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把千斤重锤狠狠砸中!耳朵里嗡嗡作响。
林氏集团?林薇薇她们家?那个在城里手眼通天的巨无霸?他们洗钱?还他妈是通过陈秃子这条烂泥里的蛆?!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自己这段时间在林薇薇面前上蹿下跳,还沾沾自喜搞定了拆迁,原来不过是在人家巨轮旁边扑腾的一只小虾米?
“还有呢?”费小极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嘶哑。光是这个,虽然劲爆,但还是钱的事。不足以让周正吓成这副鬼样子!
周正身体筛糠似的抖起来,脸色由白转青。他哆嗦着手指,艰难地敲击了几下键盘。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扫描文件的封面。
那是一份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报告文件,封面上印着褪色的红头字迹和一个模糊的公章。标题:《新城开发区“7·15”工地安全生产意外事故调查报告》
新城开发区?7·15?费小极心里咯噔一下。这片地方…不就是林氏集团最早发家的地方吗?听说二十多年前那里确实出过事,死了好几个工人……
周正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点开了报告的正文页。屏幕的光映在他扭曲的脸上。
报告正文的描述很官方。但几个关键词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费小极的瞳孔:
“……施工方(林氏建筑,林氏集团前身)违反安全规定,强令工人夜间赶工,在土石方未按规范支护的情况下进行地下管线挖掘……”
“……于当晚23时47分左右,因连日降雨导致土质松软,加之支护结构强度不足,发生大面积坍塌……”
“……经全力搜救,确认三名工人被埋遇难……遗体已找到……”
费小极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安全事故?林氏集团起家时手上沾的血?但这…虽然恶劣,可也算不上惊天动地吧?
周正的手指哆嗦着,向下滑动鼠标。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附件部分。一张现场的黑白照片猛然跳了出来!
照片是在夜晚拍的,光线很差,闪光灯的痕迹很重。画面里是一片狼藉的泥泞工地。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围着土堆里挖出来的东西。
费小极眯起眼。
突然,他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结了!
照片的中央,被几个人围着、半截身子还埋在湿冷泥土里的……是一个人形!姿势扭曲诡异!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在那具被泥土覆盖大半的遗体旁边,散落着一块东西!
那是一块断裂的、沾满污泥的青黑色瓦当!上面隐约还能看到模糊的、扭曲的线条!
土地庙的瓦当!!!
费小极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那片他从小到大跪拜的土地庙!那片他为了拆迁费装神弄鬼的土地庙!那片他亲眼看着被推土机碾平的土地庙!
原来下面……竟然真的埋着人?!埋着当年死在这里的工人?!
“呕……” 费小极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哇地一声全吐在了旁边冰冷的水泥地上!浓烈的酸臭弥漫开来。
陈秃子!他那晚在土地庙前,难道不是对着泥胎木塑磕头?他是在对着……对着下面埋着的冤魂磕头?!
费小极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上那份报告的最后一行字——结论和处理意见。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喉咙里咯咯作响。
“……事故定性为安全生产责任事故……”
“……对主要责任人林(模糊处理)处以行政处罚及内部降职……”
“……一次性赔偿遇难者家属(具体金额模糊处理)……”
“……责令停工整顿十五日……”
没了?!三条人命!违规操作!证据确凿!最后就他妈罚酒三杯?!降职?罚款?停工十五天?!操你妈的!人命就这么贱?!
一股冰冷的、带着滔天恨意的寒意,瞬间席卷了费小极的全身。他终于明白周正为什么吓成这副鸟样了!这U盘里装的,根本不是陈秃子的黑账!这是他妈的催命符!是林氏集团发家路上沾满人血和污垢的裹尸布!是足以把那个庞然大物炸得粉身碎骨的惊天雷管!
“操…操…操!!!” 费小极一拳狠狠砸在冰冷油腻的工作台上,震得显示器一阵晃动。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瞪着屏幕上那份报告和那张触目惊心的照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渗出一丝腥甜。
周正已经完全瘫软在椅子上,像一滩烂泥,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捅破天了…林家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都会死的…像陈秃子一样…”
“死?”费小极猛地扭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周正,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得周正一个哆嗦。“你他妈现在才怕死?晚了!从你打开这玩意儿开始,咱俩的命就他妈栓一根裤腰带上了!” 他一把揪住周正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提溜起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想活命?就给老子把嘴缝严实了!这地方,这玩意儿,” 他指了指周围嗡嗡作响的设备和屏幕,“还有你今晚见过老子这事儿,都他妈烂在肚子里!敢漏出去半个字,不用林家动手,老子先送你下去跟陈秃子作伴,明白吗?!”
周正被他晃得眼镜滑到鼻尖,脸色灰败如死人,只剩下拼命点头的力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费小极松开手,周正像块破布一样滑回椅子。费小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条在致命陷阱里寻找生路的鬣狗,围着工作台焦躁地走了两圈。屏幕上那份报告的照片尤其刺眼,那片埋着冤魂的土地,就在脚下!
他猛地停下,瞪着周正:“这玩意儿…备份没?除了这破机器,还有谁知道?”
“没…没备份!”周正抖了一下,慌忙摇头,“这东西…我敢备份?打开最外层加密就差点触发自毁程序…我只破解了这么多…后面的文件…加密等级高得吓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像是…像是…”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国…国家级的…”
费小极心头又是一凛。国家级加密?林家的水比他想的还要深不见底!操!他妈的,这哪是U盘?这分明是个潘多拉魔盒!陈秃子这王八蛋,临死前揣着这么个要命的玩意儿,是真不怕死还是另有所图?
他盯着那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U盘,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份写着“安全生产意外”却浸透人血的报告,一股邪火混合着冰冷的算计在心底翻腾。怕?怕有个屁用!他费小极烂命一条,从娘胎里爬出来就没怕过死!可死也得死个明白,死得值钱!
“老周,”费小极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但这平静底下却蕴藏着风暴,他凑近周正,带着一股混合酒气、汗臭和呕吐物酸腐的气息,“你说…这东西,要是落到‘九爷’手里,他会出多少钱买?”
周正猛地抬头,像是听到了比U盘秘密更可怕的话,眼睛瞪得像铜铃:“九…九爷?!你疯了!那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这东西到他手里,我们只会死得更快!”
“死得快?”费小极嘴角咧开一个阴冷的弧度,眼神却像淬毒的钩子,“未必。阎王爷打架,小鬼才有缝钻!” 他心里门儿清,九爷跟林氏集团明争暗斗不是一天两天。陈秃子死了,九爷那边一点动静没有,本身就透着邪性!这U盘,说不定就是九爷一直在找的、能捅穿林氏心脏的那把刀!自己拿着这玩意儿,就是抱着个随时爆炸的炸弹,扔给九爷,至少还能听个响,赌一把能不能从阎王殿里捞点买路钱!
他阴狠地盯着周正:“听着,老东西。这玩意儿,你给老子原封不动装好!今晚就当啥也没发生!你也没见过我!我会再联系你!” 他手指点着周正冷汗淋漓的额头,“管好你这张嘴!跟你实验室这些破铜烂铁一起,给我烂在这里!” 他又瞥了一眼四周那些闪烁着诡异光芒的仪器,特别是那个嗡嗡作响的大家伙,“还有你这堆宝贝疙瘩…都他妈给我藏严实了!别让人找到!”
周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如同捣蒜。
费小极不再废话,抓起那个重新组装好的、冰凉沉重的U盘,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握着一块通往地狱或天堂的敲门砖。他把它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几乎要刺破皮肉。他最后深深地、带着一种野兽锁定猎物般的森然目光,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张定格了土地爷流血的土地庙照片,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死亡和滔天的罪恶烙印在灵魂深处。
他转身,动作快得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几步就蹿到铁门边,耳朵贴着门板听了足足一分钟。外面死寂一片,只有远处野猫凄厉的叫春声。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三道锁,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裂开一道缝隙。冰冷的、带着铁锈和灰尘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费小极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铁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隔绝了地下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嗡嗡作响的机器噪音。
外面,老厂区的夜比坟场还安静。惨白的月光像一层冰冷的霜,涂抹在断壁残垣上。远处的霓红灯依旧在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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