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幽灵船再现·比特币坟场
越南渔村那股子咸腥腐烂的死鱼味，混合着棚屋里老钟头震天响的呼噜，还有指缝间阿海那小子颈骨断裂时微弱的“咔嚓”声，一股脑儿全堵在费小极的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尸体就歪在门口地上，眼睛瞪得溜圆，倒映着棚顶漏下的、昏蒙蒙的天光，里面还凝固着贪婪被死亡瞬间冻结的惊愕。
费小极蹲在阿海旁边，没喘粗气，胸膛起伏却异常剧烈。他伸出沾着泥污和汗渍的手指，猛地阖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动作干脆，带着点不耐烦，像是在关掉一个烦人的开关。“妈的，给你巧克力你不要，非得要金子…”他低声咒骂，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铁，“金子是那么好啃的？硌碎你满嘴牙！”
他飞快地从阿海僵硬的手指里抠出那个屏幕碎裂的平板，一把扯掉还连接着的硬盘。冰冷坚硬的硬盘揣进怀里，紧贴着皮肉，像揣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窝子一抽一抽地疼。屏幕上那个女人空洞绝望的眼睛和老照片上模糊的笑容交替闪现，烧得他眼底一片血红。
“妈…”这个字眼在他舌尖滚了一圈，带着血腥味，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现在不是时候。千吨黄金还沉在海底等他，那是他翻身的唯一本钱，也是他撬开九爷那座地狱大门的唯一撬棍！刀疤强用命换来的东西，阿海用命也抢不走的东西，凭什么便宜了别人？
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带着一股狠戾的劲风。棚屋角落里，老钟头睡得跟死猪一样，鼾声依旧。费小极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老头蜷缩的大腿上。
“老钟头！醒醒！该上路了！”
老钟头被踹得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浑浊的老眼还带着迷糊：“啊？！开饭了？还是海警来了？！”待看清地上阿海的尸体和费小极那张戾气未消、疤痕扭曲的脸，老头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清醒了大半，“我…我操！小兔崽子！你…你真把他…？！”他看着费小极冰冷的眼神，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干咽唾沫的咕噜声。
“他自己找死，怨不得人。”费小极语气平淡得吓人，“黄金找到了，就在附近海里。想发财，就跟我走。不想，你现在就可以滚蛋，顺便帮我把这小子处理干净。”他踢了踢阿海的尸体，“埋深点，别让野狗刨出来。”
黄金！这两个字像强心针，瞬间把老钟头那点惊吓和道德顾虑打得粉碎。他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贪婪的光。“有黄金？！当真？！”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看杀气腾腾的费小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嘿嘿…嘿…死了好，死了好！少个分钱的！老子这就去挖坑！保证埋得他亲娘都认不出！”他佝偻着背，像只闻到血腥味的老秃鹫，利索地找出把破铁锹，拖着阿海的脚踝就往门外泥泞的滩涂深处走去。
费小极站在原地，听着远处传来铁锹铲土的沉闷声响，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潮湿腥咸的空气。体内那股翻腾的杀意和恨意，如同熔岩，被他强行按捺下去，冷却成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他摸了摸怀里冰冷的硬盘，又摸了摸脸上那道微微刺痛的刀疤，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九爷…陈金生…等着，老子来收账了。连本带利！”
没有专业的设备，只有老钟头那条历经风浪、船板吱呀作响的“顺风号”。硬盘里的坐标被费小极牢牢刻在脑子里。他凭着在码头厮混时学的那点三脚猫航海知识，加上老钟头几十年在海里泡出来的经验，硬是靠着简陋的海图和破旧的罗盘，在风平浪静后的第三天黄昏，将破船开到了坐标点附近的海域。
夕阳像个巨大的咸蛋黄，沉在海平线上，染红了大片大片的海水。海风带着暖意，吹散了之前暴风雨的狂暴，只剩下一片诡异的宁静。周围看不到一艘船，只有无边无际的、泛着金红色波光的海水。
“就是这片了，后生仔！”老钟头眯着昏花的老眼，对照着费小极写在烟盒上的坐标数字，又看看手里嗡嗡震动、指针乱跳的简易金属探测仪，“底下…底下有大家伙！动静不小！比沉船还大！”
费小极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扒在锈迹斑斑的船船舷上，探出大半个身子，死死盯着下方深蓝色的海水。光线越来越暗，那片深邃的蓝色仿佛能吞噬一切。
“下水！”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顾不上什么潜水装备，他三两下扒掉身上那件破夹克，只穿着条看不出本色的短裤，抓起船上一根连着手电筒的防水绳和一把锋利的潜水刀（从老钟头工具箱里翻出来的），深吸一口气，如同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冰凉刺骨的海水里！
咸涩的海水瞬间包裹了他。他奋力下潜，耳朵里充斥着水流咕噜噜的声音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轰鸣。微弱的手电光柱刺破幽暗，随着他不断下潜，一个巨大、扭曲、布满珊瑚和海藻的黑色轮廓，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缓缓在光柱的尽头浮现出来！
海神号！
那艘传说中载着千吨黄金的沉船！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黑暗的海床上，船壳破损严重，依稀还能辨认出昔日巨大的轮廓。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他，肾上腺素疯狂分泌！黄金！海底金山！他仿佛看到无数金砖在向他招手！
他手脚并用，朝着船体中部一个巨大破口处游去。破口边缘的钢板扭曲撕裂，像一张狰狞的巨口。他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船舱内部空间巨大，但一片狼藉。粗大的管道断裂扭曲，各种早已锈蚀成一坨坨废铁的机械设备散落满地，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和珊瑚礁。海水浑浊，手电光柱也只能穿透几米。他像条灵活的泥鳅，在钢铁丛林里穿梭，心头的火热几乎要驱散海水的冰冷。
根据硬盘里的信息，黄金舱应该在底层货舱。他绕过一堆坍塌的货架，沿着陡峭的金属楼梯（锈得快断了）奋力往下潜。终于，他找到了那扇标注着“cargo hold A - precious metals”（货舱A - 贵金属）的巨大水密门！
门半敞开着，像是被巨力从里面炸开过。费小极的心脏狂跳着，血液涌上头，他几乎是扑了过去，用手电光猛地照向舱内！
光柱扫过——
空！
巨大的货舱里，空空荡荡！
想象中堆积如山的耀眼金砖，一块都没有！
只有舱底厚厚的淤泥，几根断裂的缆绳，还有一些散落的、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碎片。巨大的失落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攫住了他！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胃上，让他差点在水里吐出来！
“操！操他妈的！”他在心里疯狂咆哮，一串气泡从他嘴里喷出。刀疤强用命换来的情报是假的？！还是黄金早就被九爷转移了？！
他绝望地挥舞着手电筒，光柱在空旷的舱壁上疯狂扫动，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
光柱猛地扫过货舱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黑暗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轮廓，与周围巨大的船体结构格格不入！
不是黄金！那是什么？
他奋力游过去，扒开几片破碎的绝缘海绵和缠绕的海藻，一个锈迹斑斑、约莫小型冰箱大小、布满了散热孔的铁疙瘩显露出来！
这是一台服务器！而且是那种非常老旧的型号！
它被几根粗大的螺栓死死固定在舱壁上，外壳锈蚀得厉害，但整体结构似乎还很完整。最诡异的是，在布满锈迹和藤壶的机箱正面，一小块屏幕的区域，竟然顽强地透出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绿色荧光！
费小极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不是黄金，但这个玩意儿出现在这里，本身就他妈邪门！他伸出手，用潜水刀小心翼翼地刮掉屏幕上的厚厚一层附着物（像是某种贝类的分泌物）。
屏幕上的荧光终于清晰了一些。
没有图形界面，只有最原始的、冰冷的命令行字符！绿色的光标在屏幕左上角顽固地闪烁着。
下面，是几行用AScII字符拼凑出来的、触目惊心的提示：
***AccESSdENIEd***
***btcVAULtLocKEd***
***INpUtREdEmptIoNKEYtoREcoVERwALLEt***
***bALANcE:2,346,812btc***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访问被拒绝 ）
（ btc 保险库已锁定 ）
（ 输入赎金密钥以恢复钱包 ）
（ 余额：2,346,812 btc ***）
费小极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洋文，但那个硕大的、刺眼的“btc”字母组合，还有后面那一长串天文数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他！
比特币！
他在网吧混日子、给人当游戏代练时，无数次听那些想一夜暴富的赌狗和网瘾少年提起过这东西！那几年这东西还没火起来，价格贱得像擦屁股纸！但后面那一长串数字——两百多万个？！！
就算一个只值一块钱，那也是两百多万！如果…如果他没记错，后来这玩意好像涨到过好几万一个？！
费小极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不是因为憋气，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绝伦的财富！不是金子，是比金子还邪乎的玩意儿！它就在眼前这个破铁盒子里！
可“赎金密钥”是什么？刀疤强的硬盘里根本没有！
屏幕上，在那行输入框的下方，绿色的字符再次冷酷地跳动起来：
***SELF-dEStRUctSEqUENcEINItIAtEd***
***t-mINUS00:00:10***
（*** 自毁程序已启动 ）
（ 倒计时 00:00:10 ***）
紧接着，一个鲜红的、由简单字符组成的倒计时框出现了：
10... 9... 8...
冰冷的数字无情地跳动！像一个催命符！
“操！！！”
费小极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不管什么比特币钱包了，他只知道这玩意儿要炸了！在这深海里，一旦爆炸，他立刻就会被撕成碎片！别说两百多万比特币，他连自己这条烂命都保不住！
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掉头和游出去！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扫过服务器机壳后面！
几条粗壮的电线从服务器后面延伸出来，连接着舱壁！其中一条颜色最粗的，连向一个固定在舱壁高处、早已锈蚀报废的巨大接线盒！而那接线盒的接口处，竟然隐约能看到几个裸露的铜芯！似乎…似乎还能接通？！
一个极其疯狂、极其冒险、又极其符合他费小极风格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
赌命！
他没有密钥！但他有胆！还有这条破渔船！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他没有转身逃命，反而疯狂地扑向那台闪烁着死亡倒计时的服务器！
他手中的潜水刀，不再是武器，而是一把救命的工具刀！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砍向连接服务器和船体电源的那条最粗的主电缆！
噗嗤！
海水阻隔了大部分力道，但刀锋足够锋利！坚韧的绝缘皮和里面包裹的铜芯被硬生生斩断！断口处冒出几缕细微的电火花，瞬间被海水吞没！
与此同时！
7... 6... 5...
倒计时还在跳动！红色的光芒映着他惨白的脸！
费小极抓住那根被他砍断的、连在服务器一端的电缆，毫不犹豫地拔掉上面的防水接头！他一手抓着这根断线，另一只手抓着那根连着自己手腕上的安全绳（另一端连着“顺风号”），用尽吃奶的力气，双腿猛地一蹬舱壁！
如同离弦之箭！
他拖着那根代表未知生机的断线，像一颗鱼雷般冲出了敞开的货舱大门，朝着上方那片越来越亮的、夕阳映照的海面疯狂游去！肺部因为缺氧火烧火燎地疼，耳朵里全是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身后，是那个闪烁着猩红倒计时的、即将自毁的钢铁棺材！
4... 3... 2...
当他终于冲破水面，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咸腥的空气时，几乎虚脱。老钟头在船上惊恐地大喊：“后生仔！你搞什么鬼？！”
“电！老钟头！快！把蓄电池的正负极线给我扯出来！快！！！”费小极扒着船船舷，嘶声力竭地狂吼，声音都变了调！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片幽深的海水，仿佛能穿透海水看到那跳动的“1”！
老钟头被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吓了一跳，但“电”字让他瞬间联想到水下的危险！他连滚带爬地冲向船尾，掀开盖板，手忙脚乱地用钳子扯断了两根连接着老旧蓄电池的粗电线，橡胶绝缘皮被撕开，露出里面明晃晃的铜芯！
费小极一把抢过那两根还带着油污和余温的电线！他甚至来不及解释，深吸一口气，又一个猛子扎回海里！手里死死攥着两根裸露的电线头，另一只手抓着那根从服务器上拽下来的断线！
他像一颗坠向地狱的石头，再次潜向那片黑暗！眼睛死死盯着下方沉船的轮廓！
1...
屏幕上那个猩红的“1”仿佛带着狞笑！
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最后一刹！
费小极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服务器旁边！他根本没时间思考什么正负极！纯粹是赌徒的疯狂和野兽的直觉！
他猛地将右手攥着的、连接渔船电池的两根裸露铜线，狠狠怼进了左手攥着的、服务器断线裸露的铜芯里！！
滋啦——！！！
一股强大的、狂暴的电流瞬间通过海水和铜线，如同无形的巨鞭狠狠抽打在费小极身上！他全身的肌肉瞬间失控般剧烈痉挛！剧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骨髓！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什么都看不见了！意识在巨大的电流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被掐灭了一瞬！
这他妈不是充电！是高压短路！是自杀！
“呃啊——！！！”巨大的痛苦让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一串气泡和鲜血（可能是咬破了舌头）不受控制地喷出！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活活电熟、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
啪嚓！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被强行烧穿的爆裂声，从服务器内部传来！
紧接着，那闪烁着猩红倒计时的屏幕，猛地一黑！
随即，绿色的字符如同鬼魅般重新亮起！
倒计时消失了！
自毁提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屏幕疯狂向上滚动的、如同瀑布般的复杂代码和字符！其中一行加粗的绿色信息格外醒目：
***REdEmptIoNKEYAccEptEd!***
***wALLEtREcoVERYINItIAtEd...***
***wALLEtSEEdphRASE:[aseriesof12seeminglyrandomEnglishwords]***
***wARNING:phYSIcALKEYpoNENtREqUIREdFoRFULLAccESS***
（*** 赎金密钥已接受！ ）
（ 钱包恢复程序启动... ）
（ 钱包助记词：[一连串12个看似随机的英文单词] ）
（ 警告：需要物理密钥组件以获得完整访问权限 ***）
费小极根本看不懂这些鬼画符！他只看到倒计时没了！服务器没炸！他还活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伴随着全身被电击后的剧痛和麻木席卷而来。他几乎是凭着最后一点本能，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不断滚动的、字符组成的“种子短语”，像用烙铁烫一样，把那十几个古怪的英文单词的形状和排列顺序，硬生生、一遍又一遍地刻进了自己混乱而坚韧的脑海里！这是他赌命换来的东西！
他松开手，两根还冒着青烟、铜芯已经烧熔粘连在一起的电线沉了下去。他转身，用抽搐麻木的手脚，艰难地向上游去。
当他再次像条死狗一样被老钟头拖上“顺风号”甲板时，浑身湿透，身上多处被电火花灼伤，散发着皮肉焦糊的味道。他瘫在甲板上，像刚被捞上岸的鱼，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电流蹂躏过的内脏和肌肉，疼得直抽冷子。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老钟头看着他这副惨状，又惊又怕。“后生仔！你…你搞什么名堂？黄金呢？海底那鬼东西是啥？”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找出些不知名的草药膏糊在费小极的灼伤处。
费小极没力气说话，只是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白牙，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容牵动脸上的伤疤，扭曲而诡异。黄金飞了，却捞到一笔更大的、邪门的横财？这他妈老天爷的玩笑开得可真够大的！空手套白狼，套来的还是个没钥匙的宝箱？
就在这时，老钟头为了给他清理伤口，打开了船上一台老掉牙、只能勉强收到几个台的破旧收音机，里面正刺刺拉拉地播着国际新闻短讯。
“…最新消息…据国际反洗钱组织证实，经长达数年的调查取证，此前被多国联合冻结的、着名华商陈金生（绰号‘九爷’）名下高达数百亿美元的非法资产，已于昨日完成相关审查程序…因证据链存在关键瑕疵，所有账户资产已被正式解冻…”
老钟头听得一愣一愣的：“九爷？解冻？几百亿？！”
费小极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他猛地扭头，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破收音机，仿佛要把它烧穿！
收音机里的女播音员毫无感情地继续播报：
“…另据路透社报道，解冻资金流出记录显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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