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县人民医院的单人病房里。
消毒水的味道浓重得化不开,混杂着药膏的淡淡苦涩。李凌波半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神已褪去了之前的浑浊,显露出军人特有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肋骨处的固定带在宽大的病号服下隐约可见,脸颊和脖颈上残留的淤青提醒着不久前那场血战的惨烈。那头乌黑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此刻不再是武器,倒像是一道沉重的、尚未解除的枷锁。
王玲玲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削着一只苹果,眼神时不时担忧地瞟向李凌波。病房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门被轻轻推开,局长李大纲走了进来。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警徽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他先是对王玲玲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落在李凌波身上,锐利中带着长辈的关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感觉怎么样,凌波?”李大纲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尾。
“死不了,大伯。”李凌波扯了扯嘴角,声音还有些沙哑,“就是这身皮,”他抬手似乎想碰碰脸颊的伤,又放了下来,“还有这头发…有点碍事。”
李大纲的目光在他那头长发上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随即被严厉取代。“头发,还得留着。”他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王玲玲削苹果的手停下了,担忧地看向李大纲和李凌波。李凌波眉头微蹙,但没有立即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伯父,等待下文。
“南安…不太平。”李大纲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县再就业培训中心那边,出事了。现在闹得内部人心惶惶。”
“培训中心?”李凌波有些疑惑,那个地方他印象里主要是些下岗工人学技能的地方。
“嗯,就是县文化局搞的那个交谊舞普及班,挂靠在再就业培训中心名下。”李大纲解释道,“地方用的是以前的老文化宫大楼,你知道的,就是战后那个旧的军医院改的劳模宿舍,后来给了文化局的那个。”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从交谊舞培训班成立后,不到两个多月的时间,连续发生了好几起…怪事。几个女学员报案,有的在课间去趟休息室,有的去厕所,或者单独在化妆更衣间待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
李大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愤怒和凝重:“…身上…有被侵犯的痕迹!吻痕!有的…裤子上还有血!看着像是…像是被糟蹋了!”
王玲玲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苹果差点掉在地上。李凌波的瞳孔猛地收缩,尽管身体虚弱,一股熟悉的、属于猎手的警觉瞬间在他眼中点燃。
“但是,”李大纲话锋一转,眉头紧锁,“查!没能查出什么?现场干干净净!门窗都好好的!法医那边也查了,受害者体内…什么生理证据都没有!没有精液,没有毛发,连点挣扎的痕迹都找不到!就像…就像有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干的!县里的弟兄折腾了一个月,屁线索没摸到!培训班最多停办一个月,案破不破得了,都会重开……总不能因为案不破,文化宫就不开门了!”
李大纲叹了口气:“现在顶不住上面的压力……消息被压住,外界不知情!群众不明白文化宫怎么关闭了,政府只好说是消防升级。但总不能一直不开门!有人闹腾要求快点重开,上面也要求稳定民心!政府只好加了三个摄像头在建筑周围,希望能阻吓犯罪者!”
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疲惫感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这位铁血局长的脸上:“案子得赶紧破,否则传外到社会上,我们吃不消!但这个案子……邪门得很!”
李大纲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李凌波脸上,那目光里有愧疚,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不容推卸的责任:“凌波,这案子,邪性。常规路子走不通。我们需要一双眼睛,安插进去。”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直截了当地说:“上面决定了,如果文化宫重开前案子还破不了…就需要有个卧底,进去一趟。”
“卧底?”李凌波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指的是他以王玲玲身份所做的伪装。
“对。”李大纲肯定道,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个薄薄的档案袋,翻出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清晰地显示着“王玲玲”——也就是李凌波扮女装时的模样——正与一个身材微胖、梳着油光水滑大背头、一脸油腻笑容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背景似乎是一个舞厅,男人亲昵地搂着“王玲玲”的腰。
“这个人,‘肥波’黄大卫,县交谊舞协会的副会长,你们在办杀妻骗保案那会儿认识的,还记得吧?”
李凌波看着照片上自己笑靥如花(伪装)与那个肥硕男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算是默认。那段为了接近吕刻强而混入舞蹈圈的经历,记忆犹新。
“你那个时候,用‘玲玲’的身份,可是‘肥波’眼里的红人,他还帮你加入了交谊舞协会,会员资格还在。”李大纲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肥波的照片上,“这次重启的交谊舞培训班,就是县文化局和交谊舞协会合办的!‘玲玲’这个身份,是现成的、有合理理由进入那个圈子、靠近那个场所的最佳掩护!没人会怀疑一个曾经活跃在协会里的‘老面孔’!”
李大纲的眼神锐利如刀:“我们需要‘玲玲’回去。以学员的身份,到那个舞蹈班。你的任务,就是深入那个环境,用你的眼睛去观察,去感知,去发现那个‘幽灵’的蛛丝马迹!去把那个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王八蛋给我揪出来!”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王玲玲紧紧握着李凌波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手心冰凉,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情愿。
李凌波沉默着。他低头,看着自己散落在白色被单上的长发——这曾是他最想摆脱的耻辱印记。现在,它又将变成武器,刺向另一个未知的黑暗。肋骨处的疼痛隐隐传来,金皇朝的血腥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但内心深处那股属于军人、属于警察的火焰,却被李大纲口中那个“幽灵”的罪行点燃了。
李凌波抬起眼,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猎人锁定目标的寒意。他扯了扯嘴角,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垂落的一缕长发,声音低沉却清晰: “知道了,伯父。这头发…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剪不成了。”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玲玲’…随时可以‘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量,然后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大纲:“但这次,我要加一道保险。”
李大纲眉头紧锁:“什么保险?”
“警用的特制紫外线追踪荧光粉,”李凌波一字一顿,手指无意识地按在自己小腹下方曾经粘合“假阴”的位置,那里似乎又传来一阵幻痛,“给我准备一份。等我重新粘合硅胶义具的时候,把它放进下身硅胶假阴内部,用一层模拟处女膜的油性薄膜封住。”
李大纲的瞳孔骤然收缩:“凌波!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万一…”
“我知道!”李凌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狠厉,“我们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作案……这意味着,如果那个狗娘养的‘幽灵’真敢再次下手,对象是我的话……我又中招了,他敢用他那套下三滥的手段……这层膜一破,荧光粉就会沾在他身上!或者他用的工具上!这就是追踪他的致命线索!”
他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牵扯着皮肤的红肿处,火辣辣地疼,但这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和决绝,“谁也不能保证我这次能毫发无损。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这就是代价!用我的身体当诱饵,也当陷阱!反正是硅胶道具,对我也没什么实质伤害!”李凌波深吸一口气,“……最多也就是心理上的难受……这比起那些真女人受到的伤害,算不了什么……总之,一定要抓住这个专门羞辱、折磨女人的畜生!当然,”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当然,最好是我能在他动手前,就把他揪出来!因为他再次下手,目标也不一定是我!”
李大纲看到了李凌波灵魂深处那份对受害者的共情,那份对罪恶绝不妥协的愤怒,以及那份为了“王玲玲”这个身份所承载的正义而甘愿承受一切代价的觉悟。
最终,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一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好。我安排,你先养好伤。”
王玲玲的手握得更紧了,一滴泪无声地滑落。李大纲看着侄子苍白却坚毅的脸,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新的战场,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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