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的风带着一丝暖意拂过南安县,但李凌波的世界依旧被一层无形的寒霜包裹。
南安县人民医院地下二层,法医鉴定中心。空气里常年弥漫着福尔马林刺鼻的甜腥味,混杂着消毒水和金属器械的冰冷气息,无孔不入。这里的灯光是惨白而均匀的,打在光洁得能映出倒影的瓷砖地面上,也打在李凌波僵硬的脸上,抹去了最后一点血色。他站在一间无菌处置室中央,像个等待被拆解组装的精密零件,又像即将被推上祭坛的牲礼。
对面,穿着蓝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女法医周敏,正专注地检查着摊在工作台上的物件。她的动作精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业素养。
那是属于“王玲玲”的躯壳。
一对饱满挺翘、肤色逼真的硅胶义乳,边缘泛着微光。一个同样材质的、形状更加私密的假体,此刻正躺在无菌托盘里。旁边是几个铝箔小袋,里面装着特制的、粘性极强的医用胶水,以及一小瓶深绿色的粉末——警用特制高显影荧光粉。在惨白灯光下,那粉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墨绿的色泽。
“脱掉上衣,裤子褪到膝盖以下。”周敏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凌波的指尖冰凉。他沉默地解开病号服的扣子,布料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在过于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他背对着周敏,机械地完成指令。裸露的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皮肤上,前几次长期佩戴义具留下的沉重感,像耻辱的烙印,清晰可感。
周敏戴上无菌手套,拿起一块消毒纱布,沾上特制的清洁液。冰凉的触感贴上李凌波胸口和前腹的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激。他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得死紧。
“贴合部位的皮肤状态——一个月的恢复,还不错!”周敏一边擦拭,一边冷静地陈述观察结果,像是在分析一块实验材料,“这次的胶水是医院找来的进口货,生物相容性更高,刺激性会小很多。”她拿起一支金属注射器似的工具,顶端扁平,里面是半透明的粘稠胶水,“但再高级的胶水,长时间封闭贴合,对皮肤也是酷刑。”胶水被均匀、薄薄地涂抹在硅胶义乳内侧边缘,也仔细地涂在需要贴合的皮肤区域。
冰冷、滑腻的硅胶被稳稳地按在李凌波平坦的胸口。一股巨大的、令人作呕的异物感和束缚感瞬间袭来,挤压着肋骨,包裹住呼吸。周敏的手指用力按压、塑形,确保贴合得天衣无缝。接着,是另一侧。每一次按压,都像在挤压他胸腔里最后一点属于“李凌波”的空气。
然后是下腹。那个关键的、被改造过的假体被拿起。周敏用一种极其精细的器械,像处理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小心翼翼地从铝箔袋中取出荧光粉,用一种特制的微型漏斗,将其缓缓注入假体内部预留的小夹层。深绿色的粉末无声滑落。接着,她用一支极细的毛笔,蘸取一种透明的、油润的凝胶状物质,如同绘制工笔画的最后一笔,细致而均匀地在假体最关键的入口处,覆盖了一层薄膜。那薄膜极薄,在灯光下几乎难以察觉,带着一种奇特的柔韧性光泽。
“模拟处女膜的油性薄膜,”周敏的声音毫无波澜,“理论上,足够脆弱以保证在暴力侵犯下破裂释放荧光粉,又足够强韧以应付日常运动摩擦和挤压。但记住,它并非绝对可靠。过分剧烈的运动、异物刺碰,都可能造成意外泄漏。但是,日常活动无需担心。”
冰凉的假体被精准地贴合在它应该在的位置。医用胶水再次发挥作用,将边缘死死粘贴在皮肤上。瞬间的冰凉后,是皮肤被强力胶合、彻底包裹的窒息感。李凌波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周敏后退一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灯光下,“王玲玲”的女性形象已然成形。她拿起一面镜子,递给李凌波。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熟悉的女人。长发垂肩,裸露的肩膀和胸脯曲线饱满圆润,整体轮廓已是他早已熟悉却又每次看到都如遭重击的“女人”。视线下移,那个被精密改造过的陷阱,正隐秘地蛰伏着。他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苦涩中脸红耳赤!
“好了。”周敏摘下沾了少许胶水的手套,开始整理器械,“医用高级胶水很贵。粘一次,成本大约一百块。一周彻底卸下一次,进行皮肤护理和消炎处理。”她抬眼,护目镜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李凌波的脸,“如果每天都这么粘一次,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千块。局里批的经费也吃不消。所以,你必须严格遵守‘一周一卸’的规定。”
一百块?三千块?冰冷的数字像小锤子敲打在李凌波的心上,他的“酷刑”被清晰地量化成了经费报表上一行行刺目的支出。
周敏从旁边的药柜里拿出几盒药膏和口服消炎药,放在托盘里推过来:“这是强力消炎药膏和口服药。口服药按说明吃。皮肤护理不是建议,是命令。如果你不想案子没破,自己先因为皮肤大面积感染溃烂被送进感染科的话。”
李凌波沉默地接过药,冰凉的药盒抵在掌心。
“另外,”周敏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为了彻底撇清你和警方的明面关联,‘王玲玲’的身份需要重新融入社会。李依婷警官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还是暂时在县城中心的‘利民百货’当收银员。下班后,回你在老城区的出租屋住。那里条件一般,但胜在人员混杂,方便你隐藏。下午就搬过去。”
百货店收银员……出租屋……李凌波的脑海中瞬间勾勒出嘈杂喧闹的柜台,堆积如山的廉价商品,还有那间他曾经短暂栖身、散发着霉味的老旧出租屋。王玲玲——那个真正的、曾与他有过懵懂情愫的女孩——的形象清晰地浮现出来。
……
为了彻底切割与警方的表面联系,“王玲玲”没有回警局局长家。她在县再就业培训中心附近的老居民区,租下了一个狭小但还算干净的单间出租屋。同时,在巷口的“惠民百货店”干一份晚班收银员的工作。白天是“交谊舞培训班学员”,晚上是“百货店收银小妹”,身份切换自然,便于观察各种人群。
出租屋里,王玲玲看着未婚夫再次变成“好姐妹”,并且要独自搬进那个鱼龙混杂的环境,心像被揪住一样。她鼓起勇气:“凌波哥,我…我陪你去!我可以也报名培训班,或者在你店里帮忙!”
李凌波转过身,穿着廉价的碎花衬衫和布裤,眼神柔和下来,轻轻拍了拍王玲玲的肩膀:“玲玲,你的心意我知道。但这次不行。”
他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低声道:“你爸的案子还在关键期(王得富的诉讼)处理一大堆事,都需要你这个女儿去跑,去顶住压力。那是你的家事,也是你的战场。你去了,反而容易暴露。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我不想你再靠近那种可能的危险。这次的‘幽灵’,比之前的……更难以捉摸。”
王玲玲眼眶泛红,她知道李凌波说的是事实。父亲入狱后的烂摊子,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肩上。她去了,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成为累赘和突破口。
“那…那你一个人…这样吧——”王玲玲的话锋一转,“为了让你的‘玲玲’身份在文化宫顺利融入,我引荐我的表姐——张彩凤,也就是文化宫交谊舞班的舞蹈老师。给你认识吧!”
张彩凤……这个名字在李凌波脑中过了一遍。舞蹈老师,肥波的同事,也是可能的突破口之一。
“记住,”李凌波强调,“‘幽灵’很可能就在文化宫内部,或者对其无比熟悉。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怀疑对象。所以,这次引荐——我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泄露,一丝风声都不行。在她们眼里,我就是那个夜跑擒凶、小有名气的‘王玲玲’。”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王玲玲点了点头,喉咙干得像堵了把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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