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波的身体瞬间绷紧。李大纲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稳住。”随即拉开了门。
周小盈快步走了进来。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色风衣,妆容得体,与李凌波身上洗得发白的作训服和低低压着的棒球帽形成了鲜明对比。看到儿子,她松了口气,眼圈微红,伸手想去拉他:“凌波!你这孩子,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
李凌波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母亲的手。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周小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转而变成了惊愕和困惑。
“妈。”李凌波低声唤道,声音有些闷。
周小盈的目光迅速地在儿子身上扫过,随即,像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钉在了那顶棒球帽下——几缕无法完全塞进帽子的、明显过长的黑发垂落下来,还有那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的、耳垂上清晰可见的耳洞!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凌波!你的耳朵?!你耳朵上是什么?!耳洞?!还有你这头发……”她急切地上前一步,猛地伸手想去撩开李凌波的帽檐确认,“你头发怎么留这么长了?!都披肩了!你一个大男人……你……你这是干什么?!” 她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逼视李大纲,声音里充满了质问和恐慌,“大伯!你给我说实话!凌波到底在你这做什么?!你怎么把他弄成这副……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
接待室里气氛骤然降至冰点。李大纲沉着脸:“小盈,你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周小盈指着李凌波露出的长发和耳洞,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你看看他!你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是不是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任务?是不是?!你们让他去干什么了?!啊?!”
李凌波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帽檐下的阴影里,他的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妈,”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母亲的质问,“我在女装当卧底。”
“……” 周小盈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极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震惊的惨白和难以置信的茫然。
“为了查案。抓罪犯。”李凌波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工作,“您看到的,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这事,必须保密。”
“卧……卧底?女装?”周小盈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锥心的痛楚,“你疯了?!你是当过兵的!是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你怎么能……怎么能去扮女人?!这成何体统!这要是让你爸在天之灵知道……”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胸口,身体微微摇晃。
“妈!”李凌波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案子没破,这就是我的任务。我的职责。”
周小盈看着儿子平静眼神下那不容动摇的磐石般的意志,再看看旁边李大纲沉默却明显是支持的态度,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攫住了她。她颓然地后退一步,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压抑的啜泣声从指缝里溢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抬起头,擦掉眼泪,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凌波,听妈的话,这种活儿……别干了!太危险了!妈担心你……”她站起身,再次靠近儿子,声音压低,带着诱哄和急切,“跟妈走吧,离开这县城,去大城市。你陈策叔叔,记得吧?他生意做得很大,能给你安排个体面安稳的好工作!他女儿丽容,又漂亮又懂事!你们也应该认识,妈可以……”
“妈,”李凌波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我不走。案子没完。”
“案子案子!你就知道案子!”周小盈的眼泪再次涌出,声音里充满了痛心和愤怒,“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些坏人抓得完吗?你就非得把你自己搭进去才甘心?!你……”
“妈!”李凌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战场!您要是真为我好,就替我守住这个秘密。”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些许,却依旧坚定如初,“城里,我不会去。陈丽容……也不必了,我有女朋友。”
“你有女朋友?”周小盈愣了一下,马上醒悟地说,“你别骗我了。你这个样子,哪有女人会喜欢你!”
李凌波脸上火辣:“她叫王玲玲,就住在县城东郊劳村田边上,一座孤零零的三层小楼。你不想可以去找她,我任务结束也住那。”……
母子俩的目光在半空中激烈碰撞,一个饱含心痛、不解和几乎崩溃的哀求,一个却如同封锁的城门,坚不可摧。周小盈看着儿子帽檐下那双写满了疲惫却燃烧着不可撼动意志的眼睛,终于明白,自己再也无法撼动这块顽石。她狠狠地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神从绝望变成了冰冷,猛地抓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接待室,门被她摔得震天响。那声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久久回荡。
李凌波站在原地,仿佛被那声巨响抽空了力气,肩膀微不可察地垮塌了一瞬。李大纲走上前,无声地,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赌场案的审讯,有结果了。”李大纲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压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王彪,不过是个摆在台面上的打手头目。他背后那个真正的‘老板’,在我们县每个镇上都有流动赌场,跟田鼠打洞一样,狡兔三窟,难以根除。这才是盘踞在我们这个贫困县身上,吸吮骨髓的最大毒瘤!”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虎口寨那边……新窝点已经重新开张了!”
李凌波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阴影里,那双疲惫的眼睛瞬间如同淬火的钢刀,爆射出冰冷的、充满杀意的锋芒!
“虎口寨新窝点?”他低声重复,眼前瞬间闪过扮张翠花卧底时,目睹的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惨状,以及老警察陈伟雨夜中弹后那张凝固着不甘的苍白脸庞!愤怒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所有的疲惫。
李大纲看着侄子眼中骤然腾起的火焰,无奈地叹了口气:“幕后那条真正的毒蛇,藏得太深,还没揪出尾巴根子。麻烦,从未停过!”他深深地看了李凌波一眼,目光扫过他颈后露出的长发,“你……自己保重。这头发,这身份……恐怕还得继续留着。”
李凌波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抬手,用指腹碰了碰帽檐下那缕冰凉柔顺、却如同枷锁般沉重的黑色发梢。
直到周一的午后,慵懒的阳光再次铺满街道,“王玲玲”的身影才重新出现在县医院那间熟悉的、弥漫着消毒水和医用胶水混合气息的准备室里。法医周敏沉默地戴上无菌手套,再次拿起那些冰冷、塑形的硅胶部件,动作精准地将它们重新贴合在李凌波的身体上,如同封印。镜子里,那个眼神疲惫、带着一丝挣扎痕迹的李凌波,正一点点被覆盖、被重塑。长发被梳理整齐,垂落在重新变得“玲珑有致”的肩头,镜中最终定格为一个妆容精致、眼神深处却凝结着沉重使命与无形枷锁的美女“王玲玲”。
新的伪装轮回,再次启动。而虎口寨群山阴影中悄然运作的新赌场,如同一道不祥的阴影,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正在地平线上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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