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波感到自己正被两股巨大的力量向不同的方向撕扯。
作为“王玲玲”,他深陷于肥波(黄大卫)日益收紧的罗网之中。“男朋友”的身份不再是掩护,反而成了枷锁。肥波以保护者和伴侣自居,几乎寸步不离,搂腰、牵手、附耳低语变得愈发自然和频繁。那带着占有欲的目光和油腻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李凌波作为男性的本能和忍耐极限。
“玲玲,周末我家亲戚摆酒,跟我一起去吧?”
“玲玲,你这头发散了,我帮你弄……”
“玲玲,别总跟张小凤那种咋咋呼呼的在一起,学坏了……”
每一句关切,都像是一根缠绕的丝线。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保持“王玲玲”的温顺与羞涩,用恰到好处的微笑和含糊的应答来周旋,内心的厌烦和警惕却与日俱增。这种精神上的消耗,远比身体上的疲惫更令人窒息。
而作为警察李凌波,破案的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舆论沸腾,上级催促,伯父李大纲眉头紧锁,堂妹李依婷眼中布满了血丝。幽灵依旧逍遥法外,随时可能再次出手,而他们却似乎一直在外围打转,找不到突破口。老陈那看似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像一堵冰冷的墙横亘在面前。耻辱感灼烧着他,不仅仅是为任务受阻,更是为那个潜藏的罪犯竟敢如此戏弄法律和人性。
就在这内外交困之际,一条新的线索,伴随着更大的无力感传来。
县医院报告,麻醉科库存的七氟烷出现少量不明原因的损耗。由于这家贫困县的医院资金有限,内部监控探头覆盖严重不足,尤其是在一些后勤通道和储存区域,存在大量盲区。由于缺乏任何影像或直接证据,根本无法证明是什么人所为。
调查的触角伸向了四十年前那段尘封的往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泛黄的旧档案和零星的老人口述中,一段被时光掩埋的悲剧浮出水面:大约四十年前,在还是“女劳模宿舍”的文化宫里,曾发生过一起轰动一时的自杀事件。年轻的女劳模小娟,被人发现在宿舍内上吊身亡。而导火索,正是她被人撞见与一个年轻男子在宿舍楼后亲吻。
档案记录语焉不详,只提及此事被定性为“作风问题”引发的悲剧。但经过艰苦的走访,一位早已退休的街道干部,在警方的反复询问下,终于模糊地回忆起了一个细节:
“那个男的……好像姓陈……对,是陈昌平!当时他好像也是在那个大院做事的临时工……”
陈昌平!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专案组内炸响。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老陈(陈昌平),四十年前因与女劳模小娟的亲吻事件导致小娟不堪舆论压力自杀。四十年后,他无法忍受当年的“圣地”变成如今男女翩翩起舞的场所,无法接受现在的女性可以如此“自由”地展示自己而无需承受当年的“代价”。扭曲的报复心理驱使他利用自己对文化宫建筑的熟悉(可能包括不为人知的秘道)和从医院获得的麻醉剂,制造了这一系列以“羞辱”为目的的“幽灵强奸案”!
动机似乎找到了!逻辑上也说得通!
李大纲当机立断,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基于这条重大线索和合理怀疑,他签发了对老陈住所的搜查令。
警方队伍再次开进城中村,这一次声势浩大,引得邻里纷纷探头张望。
看到搜查令,老陈的反应与上次大闹警局时一样,激烈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暴怒,脸色涨得紫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们干什么?!又来?!!”他猛地挡在门口,手臂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声音嘶哑却震耳欲聋,“真正的强奸犯抓不到,一次又一次来欺负我这个老头子?!我陈昌平顶天立地,不就是说了几句真话,戳破了那些不要脸的事吗?你们就揪着我不放?!”
他指着带队警官的鼻子,唾沫横飞:“你们看看!大家都看看!这些警察是怎么办案的!不去抓那个羞辱女人的畜生,反而来抄我一个退休老头子的家!我在这片住了几十年,谁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搞,让我在亲戚朋友、老街坊面前怎么抬头做人?!我的老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他的怒吼引来了更多围观的邻居,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对老陈投以同情的目光。老陈见状,更加悲愤交加,捶胸顿足:
“搜!你们搜!要是能从我家搜出半点儿跟那案子有关的东西,我陈昌平立马撞死在这里!”他血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警察,“可要是搜不出来!你们必须给我公开登报道歉!在报纸上,在电视上,还我清白!否则,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去市里,去省里讨个说法!不能让你们这么无法无天地糟蹋老百姓的名声!”
在他的怒骂和围观群众的注视下,警方开始了仔细的搜查。老陈则一直站在院子中央,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无能”、“陷害”、“糟蹋名声”,并要求警方必须给出交代。
搜查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翻遍了每一个角落。连后院那口狭窄的水井也被检查,井口不大,还在使用,警员探头用手电照射,井下幽深,隐约见水,井壁湿滑布满青苔,看起来并无异样。
结果一无所获。
没有发现密室,没有麻醉剂,没有作案工具,没有任何与案件直接相关的物证。
带队的警官脸色难看地收队。老陈冲到门口,对着警察的背影不依不饶地咆哮:“记住我说的话!搜不出来就要道歉!登报道歉!我等着!全县人民都看着呢!”
警方无功而返,承受的压力骤增。老陈的不在场证明依然牢固,动机虽然看似合理,却无法证实,而他要求公开道歉的怒吼,更像是一把悬在警方头上的利剑。
李凌波得知这一切后,沉默不语。肥波的纠缠,破案的僵局,老陈那看似理直气壮的愤怒……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老陈这过于激烈、甚至将“名声”和“道歉”挂在嘴边的反应,是清白者的冤屈,还是一种更高明的、转移视线的表演?
双重压力之下,他眼神反而愈发锐利。常规手段似乎走到了尽头,他这根“诱饵”,必须去触碰更危险的禁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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