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我站在帅帐前廊下,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阶上溅起细碎水花,手中玄铁令牌被体温焐得温热。帐内传来墨尘温润如玉的声音,正与几位谋士推演粮草调度,而我知道,那平静语调下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陛下,鬼面书生已三日未曾露面。蛮牛粗粝的手掌在铁甲上擦了擦,瓮声瓮气地禀报。这个熊系护卫总在雨天显得格外焦躁,仿佛预感到什么不祥。
我未及回应,帐内突然传来茶盏落地的脆响。墨尘的声音陡然转冷:诸位大人,南境三州粮草押运队遇袭,押运官...话音戛然而止,随即响起掀翻案几的闷响。
我推开帐门时,正看见墨尘素白的手指死死掐着密信边缘,指节泛白。这位狐系谋士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让满帐谋士噤若寒蝉。羊皮纸上朱砂绘制的火漆印在昏暗帐灯下泛着诡异红光,那是粮草大营的最高级警报。
何时收到的消息?我将令牌按在帅案中央,玄铁冰凉的触感让帐内温度仿佛都降了三分。雷啸天昨日才率铁骑驰援西境,此刻南境大营能动用的兵力不足三成。
一刻钟前,加急送来。冷月心不知何时出现在帐角阴影处,玄色夜行衣融入帐幔褶皱,唯有那双蛇瞳般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寒光,但按脚程推算,粮草营三日前便已遇袭。
三日前——正是凌霜在鹰愁涧浴血奋战的日子。好一出声东击西。我指尖轻叩案面,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诸位以为,是何人敢在我军腹地动手?
定是南国余孽!兵部侍郎拍案而起,花白胡须因激动而颤抖,末将愿领兵清剿!
墨尘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狐系独有的狡黠:张大人可知,押运队走的是只有参谋部才知晓的秘道?他缓缓展开舆图,朱砂笔在南境瘟疫区与粮草道交汇处画了个圈,这里,恰是鬼面书生三日前之地。
帐内骤然死寂,唯有烛火爆裂的噼啪声。我看着舆图上那个诡异的圆圈,突然想起三日前巡营时,曾见鬼面书生立于辕门,玄色衣袍在风中翻飞如夜枭振翅。当时他正为伤兵诊脉,银质面具反射着冷光,那句陛下龙体违和,当以静养为重的话语此刻想来,竟是暗藏讥讽。
备驾,去瘟疫营。我抓起案头佩剑,剑鞘碰撞铁甲的声响惊醒了众人。蛮牛抢先一步掀开帐帘,瓢泼大雨瞬间灌了进来,在他宽厚的肩背上砸出一片水雾。
瘟疫营的空气比三日前更加污浊,浓重的药味里混杂着腐烂气息。鬼面书生正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白袍在阴沉天光下泛着惨白带青的色泽。他手中狼毫笔挥洒自如,写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诗句,引得台下病患阵阵低泣。
萧烬残暴不仁,天降瘟疫以示惩戒!不知是谁突然高喊,声音嘶哑却穿透力极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面黄肌瘦的士兵开始推搡维持秩序的亲兵。
墨尘不知何时已立于我身侧,折扇轻摇:陛下请看西侧帐篷。顺着他玉骨扇所指方向,我看见几个穿着病患服饰的汉子正悄悄解下腰间短刃,刀刃在雨幕中闪着幽光。
鬼面先生,我扬声开口,玄铁面具下的声音经过内力加持,穿透嘈杂人声直抵高台,朕倒不知,何时连前朝遗孤也敢对朕指手画脚了?
高台上的身影猛地僵住,银质面具缓缓转向我。雨水顺着面具沟壑流淌,在下巴处汇成细流滴落。鬼面书生手中狼毫突然折断,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狰狞墨团:陛下何出此言?草民不过一介寒士...
寒士?我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冷月心。数十名密探从雨幕中现身,将试图暴动的病患团团围住。冷月心呈上的木匣在泥泞中打开,里面整齐码放着十数枚青铜虎符,虎符侧面刻着的二字在雨中泛着青光——那是前朝太子的封号。
十五年前,先帝废黜太子赵珩,命其流放三千里。墨尘缓步上前,狐系谋士特有的洞察力让他一眼看穿真相,却不想太子殿下竟化名鬼面书生,勾结南国,意图颠覆我朝。
银质面具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鬼面书生猛地撕下脸上伪装。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面容,左额那道月牙形疤痕在闪电中格外狰狞——正如史书记载,前朝废太子赵珩幼年坠马,额间留下此疤。
萧烬!赵珩嘶吼着拔出腰间软剑,剑刃在雨中划出诡异弧线,若非你父狼子野心,这九域江山本该是我的!他身后的数十名死士同时发难,短刃划破雨幕直刺我的心口。
蛮牛怒吼着扑上前,宽厚的脊背如城墙般挡在我身前。短刃刺入皮肉的闷响与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我反手抽出佩剑,狮系王者的战意瞬间冲破雨幕:赵珩谋逆,格杀勿论!
剑刃交锋的脆响在瘟疫营上空回荡。赵珩的剑法阴柔诡谲,每一剑都直指要害,却在我刚猛无俦的攻势下节节败退。雨水混着血水在泥泞中汇成溪流,我一脚踩碎他握剑的手腕,剑锋抵住他咽喉时,突然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笑意。
你以为...赢了吗?赵珩咳出鲜血,血沫顺着剑锋滴落,瘟疫...早已蔓延...你的军队...
远处突然传来骚动,亲兵连滚带爬地冲来:陛下!不好了!伤兵营...伤兵营爆发瘟疫!
我剑锋微颤,赵珩趁机仰头狂笑:哈哈哈!萧烬!我就算化作厉鬼,也要看着你和你的帝国...一起覆灭!
一声脆响,我反手剑柄砸在他后脑。看着软倒在地的赵珩,墨尘突然按住我的肩膀,狐系谋士的冷静此刻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雷将军的铁骑...昨日已从伤兵营补充过兵源。
雨势骤然加大,仿佛要将整个南境都冲刷干净。我望着远处被白色隔离带围住的伤兵营,突然想起苏轻烟临别时那句瘟疫源头不明,需当心人为的叮嘱。蛇系医仙的冷静理智此刻化作寒冰,顺着脊椎直抵心脏——赵珩的阴谋,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狠毒。
墨尘,我擦拭着剑上血污,雨水顺着玄铁面具的棱角滴落,封锁所有营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狮系王者的决断在此时不容置疑,传朕命令,即刻起,南境大营进入最高戒备。
墨尘领命而去的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单薄。我俯身查看赵珩的尸体,发现他后槽牙内藏着一枚蜡丸。捏碎蜡丸的瞬间,一股异香扑面而来,冷月心突然低呼:蚀骨散!与苏医仙中的毒同源!
远处传来隐约的哀嚎,瘟疫正在军营中蔓延。我将蜡丸捏在掌心,感受着那细微却致命的粉末,突然明白赵珩为何如此笃定——他不仅要颠覆我的帝国,更要让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军队在瘟疫中覆灭。
雨水中,我望向苏轻烟所在的隔离帐,那里此刻寂静无声。蛇系医仙的冷静理智,或许将是这场浩劫中唯一的希望。而我,九域的狮王,绝不会让赵珩的阴谋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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