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愁绪般缠绕着九域大地，我站在观星台的青铜栏杆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龙纹雕饰。墨尘刚送来南国密报，羊皮纸上用密写药水绘制的地图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微光，而我的目光却越过案牍，望向廊外那抹撑着油纸伞的倩影。
凤清羽已经在雨中等了三刻钟。
陛下，南国公主求见。蛮牛粗重的嗓音打断我的沉思，这位熊系护卫总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不开窍。我挥退左右，看着那抹明黄身影踩着青石板上的水洼走近，金丝绣成的鸾鸟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颤抖。
萧烬，你当真要置南国于死地？她掀起帷帽的刹那，我看见那双总是含着狡黠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盛满雨水般的清愁。狐系女子最擅长用示弱来掩饰锋芒，可此刻她攥紧伞柄的指节泛白，倒有几分猫系独有的倔强。
我转身取过案上的青瓷瓶抛给她：先喝了。这是苏轻烟新制的避毒丹，凤清羽每次来访都要经过三重暗卫的查验，她却像只偷腥的猫，总能带着各种毒粉香料潜入。
她仰头饮下丹药的模样很美，喉间滚动的弧度让我想起猎场上见过的赤狐饮水。三日前，你借我之手除去南国太子的左膀右臂，可知那些人是我母妃的旧部？油纸伞一声合上，水珠顺着伞骨滴落，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涟漪。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我注意到她发间别着支银质步摇——那是三个月前在西市，我微服私访时买下的玩意儿。当时她扮作男装与我斗蛐蛐，输掉后耍赖抢去我腰间玉佩，却不知何时悄悄换上了这对等的信物。
母妃的旧部...我拖长尾音，指尖划过密报上太子党羽肃清的朱批，本王只知他们私通萧战，囤积军械。狮系的威严不容置疑，但凤清羽突然靠近的举动让我绷紧了脊背。
她身上有冷梅与龙涎香混合的气息，这是我书房特有的熏香。你可知，每次帮你传递消息，我都像在刀尖上跳舞？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我能看见她长睫上沾着的细碎雨珠，昨日夜审时，墨尘故意让我旁听，那些酷刑...
我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狼系的占有欲突然在血脉中苏醒，这个游走于各方势力间的狐系公主，本该是我棋盘上随时可弃的棋子，此刻却像藤蔓般缠绕上来。既怕，为何还要来？
凤清羽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挣扎，反而反手扣住我胸前衣襟，冰凉的指尖擦过我束发的玉冠：因为每次靠近你，都能看见不一样的萧烬。她的指甲轻轻刮过我喉结，是那个在难民窟给孩童分饼的将军，还是观星台上说九域一统方能止战的帝王？
雨声突然变得响亮，我意识到自己正将南国公主困在臂弯与栏杆之间。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像极了昨夜梦中的景象——凤清羽化作九尾白狐，尾尖扫过我执剑的手背。
公主该回驿馆了。我松开手时，她鬓角的步摇叮当作响。墨尘的脚步声在回廊响起，这位狐系谋士总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凤清羽迅速退开半步，重新戴好帷帽的动作流畅得像从未靠近过。
明日卯时，太子会在城郊寒山寺密会萧战残部。她恢复了惯常的狡黠语气，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油纸伞再次撑开，明黄身影没入雨幕前，她忽然转身笑道：萧烬，若有来生...
话语被风雨吞没。我望着空荡荡的回廊，指尖仍残留着她腕间玉镯的冰凉触感。案上的密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墨尘不知何时已站在阴影里，手中握着我惯用的狼毫笔：陛下，凤公主的侍女传来消息，南国主后已察觉异常，欲将公主送往盟国和亲。
我接过笔在密报上批注：让夜无影撤掉驿馆外围的暗卫。笔尖在二字上停顿片刻，终究还是划了道斜线。墨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个最懂我心思的谋士轻声道：雷将军已率铁骑包围寒山寺，凌霜将军请战...
让雷啸天按兵不动。我打断他，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恰似凤清羽刚刚褪去的帷帽。告诉凤清羽，本王不需要她做内应。
墨尘退下后，观星台只剩下我与满室烛火。指尖抚过方才凤清羽站立的位置，潮湿的地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狮系帝王不该有软肋，可这只狡黠的南国狐狸，却在我心里悄悄埋下了情丝。
廊外传来夜露滴落的声音，我想起云游子说过的话：真正的猎手，往往会被猎物反噬。或许从在西市与她斗蛐蛐那天起，我就成了她眼中的猎物，心甘情愿步入这场精心编织的情网。
案上的青铜灯忽然摇曳，我瞥见镜中自己的倒影——狮系的锐利眼眸里，竟藏着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这便是墨尘常说的，九域棋局中最危险的变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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