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驰在回京的官道上，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急促的声响，一如沈辞此刻紧绷的思绪。苏清鸢坐在他身侧，见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护腕上的鹰纹，便轻轻握住他的手：“是不是在想应对太后的法子？”
沈辞侧头看她，眼底的冷意被暖意取代：“放心，我早留了后手。太后说新政‘恐引起民怨’，可民怨从何而来？不过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编造的谎言罢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展开后递给苏清鸢，“这是前几日刚收到的，苏州、杭州两地绣娘联名写的感谢信，还有她们上个月的收入清单，最高的绣娘月入八两，比寻常农户一年的收入还多。有这些东西，就能证明新政不仅没引起民怨，还让百姓得了实惠。”
苏清鸢接过文书，逐页翻看，指尖拂过绣娘们歪歪扭扭却充满真挚的字迹，眼眶微微发热：“这些绣娘能有今天的日子，都是你的功劳。太后若是看到这些，应该就不会再反对新政了吧？”
“未必。”沈辞收回目光，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林，语气沉了几分，“太后关心的从来不是百姓是否得实惠，而是新政有没有触动她和她背后势力的利益。织造局每年给后宫的贡品，之前都是李康一手操办，其中的油水可想而知。如今李康倒了，新政推广后，贡品的采买要经过绣品行会，那些灰色收入自然就没了，太后怎会甘心？”
苏清鸢心中一紧：“那你明日见了太后，可得多加小心。她毕竟是陛下的母亲，若是她在陛下面前施压，陛下说不定会动摇。”
“陛下虽是太后所生，但他更清楚新政对朝廷的好处。”沈辞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不过太后的面子终究要给，明日我见她时，会先退一步，再寻机会反击。赵武。”
车外的赵武听到传唤，立刻掀开车帘：“大人，属下在。”
“你立刻派人去给张恒大人送个信，让他明日早朝后，带着柳成案中涉及后宫贡品采买的账目，去养心殿见陛下。”沈辞眼中闪过一丝腹黑的算计，“柳成在供词里提过，每年给后宫的贡品，实际采买价只有报给朝廷的六成，剩下的四成，一部分进了李康的腰包，另一部分则孝敬给了太后身边的人。有这些账目和供词，就算太后想施压，也得掂量掂量。”
赵武眼中一亮：“大人高明！有了这些证据，太后不仅不敢再反对新政，还得想办法撇清自己的关系。”他连忙应下，转身安排人手送信。
马车驶入京城时，已是暮色四合。沈辞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带着苏清鸢先去了绣品行会。行会内灯火通明，十几个绣娘正围在桌前赶制一批即将送往京城贵族府中的绣品，二管事看到沈辞进来，连忙上前见礼：“沈大人，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桃花别院多住几日吗？”
“出了点事，得提前回来。”沈辞目光扫过忙碌的绣娘们，“今日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明日随我去一趟皇宫。太后说新政引起民怨，你们去给太后和陛下说说，新政到底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好处。”
绣娘们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满是激动。一个年长的绣娘走上前，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沈大人，您放心，明日我们一定好好跟太后和陛下说！若不是新政，我那生病的儿子连药都买不起，如今我每月能赚五两银子，不仅给儿子治好了病，还攒了钱准备给女儿置办嫁妆。这样的好政策，怎么会引起民怨？”
另一个年轻的绣娘也说道：“是啊沈大人！之前我在绣坊做工，老板不仅给的工钱少，还经常打骂我们。如今在行会里，不仅工钱高，还有苏姑娘教我们新的针法，我们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明日我们一定要让太后知道，谁才是真正在造谣！”
沈辞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绣娘们，心中安定了不少。他安抚了众人几句，又叮嘱二管事明日一早带绣娘们在宫门外等候，才带着苏清鸢回府。
次日清晨，沈辞早早起身，换上一身紫色官袍，刚走出房门，就看到苏清鸢端着一碗粥从厨房出来：“昨晚没睡好？眼下都有黑眼圈了。”她将粥递给沈辞，“先喝点粥垫垫肚子，今日要见太后和陛下，可不能空腹。”
沈辞接过粥，几口喝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咱们还去桃花别院，把没看完的桃花补上。”
两人道别后，沈辞带着赵武前往皇宫。刚走到太和殿外，就看到张恒正站在阶下等候，手中捧着一个锦盒。看到沈辞过来，张恒连忙上前：“沈大人，你要的账目和供词都在这锦盒里，柳成已经签字画押，证据确凿。”
沈辞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账目清晰地记录了每年贡品采买的虚报金额，还有李康给太后身边掌事太监送礼的明细。他满意地点点头：“好，等见过陛下和太后，咱们再呈上去。”
两人刚走进太和殿，就听到殿内传来太后的声音：“陛下，新政推广不过数月，就已经有不少官员上奏，说各地商户怨声载道，绣娘也因为行会的规矩受了束缚。若是再继续推广下去，恐会引发民变，到时候可就晚了！”
沈辞和张恒对视一眼，放缓了脚步，站在殿门外侧耳倾听。只听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母后，沈辞推行新政，确实让苏州等地的绣娘得了实惠，之前还有绣娘联名上奏感谢朝廷。再说新政能增加税收，对缓解朝廷财政紧张也有好处，若是就此暂停，未免太过可惜。”
“实惠？税收？”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陛下，你看到的都是表面！那些绣娘不过是被沈辞收买了，才会说新政的好话！至于税收，不过是从商户和官员身上挪过来的，长此以往，只会动摇朝廷的根基！哀家看，沈辞就是为了自己的政绩，不顾朝廷安危！”
沈辞听到这里，心中冷笑，推门走进殿内，躬身行礼：“臣沈辞，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太后看到沈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沈大人倒是来得及时，正好听听哀家说的话。你推行的新政，已经引起了不少民怨，哀家劝你还是早日奏请陛下，暂停新政，免得惹出更大的麻烦。”
沈辞抬起头，神色平静：“太后明鉴，新政推广至今，不仅没有引起民怨，反而让各地绣娘的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臣这里有苏州、杭州两地绣娘的联名感谢信和收入清单，上面详细记录了绣娘们的月收入，最高者月入八两，比寻常农户一年的收入还多。这些绣娘之前大多挣扎在温饱线上，如今能靠自己的手艺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是新政的功劳？”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文书，递给太监，由太监转呈给皇帝和太后。皇帝接过文书，仔细翻看，脸上渐渐露出欣慰的神色：“没想到新政能让绣娘们的生活有这么大的改善，沈卿，你做得好！”
太后接过文书，草草翻了几页，就扔在桌上，语气依旧强硬：“这些不过是个别例子，不能代表全部。再说，新政推广过快，各地官员和商户都还没适应，若是继续强行推广，定会引发混乱。哀家看，不如先暂停半年，等朝廷制定出更完善的章程，再重新推广。”
沈辞知道太后是在故意拖延，他心中早有对策，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躬身道：“太后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新政推广确实需要循序渐进。不过臣以为，暂停新政大可不必，不如先在已经推广的州府继续推行，同时放慢其他州府的推广速度，让官员和商户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这样既能保证新政的成效，又能避免引发混乱，不知太后和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闻言，立刻点头：“沈卿这个提议甚好，就按你说的办。”
太后没想到沈辞会突然退一步，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冷哼一声：“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哀家也不再反对。不过沈卿，你可得记住，若是以后新政出了什么问题，哀家第一个找你问责！”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和太后的信任。”沈辞躬身应下，心中却冷笑不已。他故意退一步，不仅给了太后台阶下，还保住了新政的成果。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张恒此刻应该已经带着证据去了养心殿，等陛下看到那些账目和供词，就算太后以后再想反对新政，也没那么容易了。
早朝结束后，沈辞刚走出太和殿，就看到赵武快步走来：“大人，张恒大人已经带着证据去了养心殿，陛下看了那些账目和供词后，十分生气，已经派人去太后宫中问话了。”
沈辞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好，做得好。”他顿了顿，又道，“你再派人去绣品行会，告诉二管事，让那些绣娘先回去，今日多谢她们了。以后若是还有需要，再请她们过来。”
赵武应下后，沈辞转身朝着养心殿走去。他知道，陛下此刻定有很多话要问他，而他也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奏请陛下加强对后宫贡品采买的监管，从根本上切断太后和织造局之间的利益链，为新政的推广扫清障碍。
走到养心殿外，太监通传后，沈辞推门而入。陛下正坐在龙椅上，手中拿着柳成案的供词，脸色铁青。看到沈辞进来，陛下将供词扔在桌上：“沈卿，你看看！李康竟敢勾结太后身边的人，虚报贡品采买价，中饱私囊！哀家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沈辞躬身行礼：“陛下息怒。此事并非陛下之过，而是李康和太后身边的人太过狡猾。如今证据确凿，还请陛下严惩凶手，以儆效尤。同时，臣奏请陛下，加强对后宫贡品采买的监管，以后贡品的采买交由绣品行会负责，每一笔支出都要记录在案，定期呈给陛下查阅，这样就能避免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皇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怒火：“沈卿所言极是。朕就依你所言，严惩李康和太后身边的人，同时让绣品行会负责贡品采买。以后新政的推广，朕会全力支持你，谁要是再敢反对，朕定不饶他！”
沈辞心中一喜，躬身道：“臣谢陛下！有陛下的支持，臣定能将新政推广到全国，让更多百姓受益！”
走出养心殿时，阳光正好，洒在沈辞身上，温暖而耀眼。他抬头望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太后的施压不仅没有阻止新政的推广，反而让陛下更加坚定了支持新政的决心。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加快新政的推广速度，让那些反对新政的人彻底失去翻盘的机会。
回到府中，苏清鸢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沈辞回来，她立刻迎上去：“怎么样？太后和陛下有没有为难你？”
沈辞笑着摇头，将今日在皇宫的事情一一告诉她。苏清鸢听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靠在沈辞怀里，轻声说道：“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太后反对新政了。”
“还不能掉以轻心。”沈辞轻抚着她的长发，“太后虽然暂时没了反对的理由，但她背后的势力还在。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继续推进新政，让更多百姓受益，就算他们想反对，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两人走进府中，庭院里的桃花不知何时开了几朵，粉嫩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沈辞看着眼前的美景，又看了看身边的苏清鸢，心中满是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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