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时间仿佛被冻结。昂热、施耐德、古德里安，三位站在混血种世界顶端的强者，在江南（或者说他体内那个存在）无声的威压下，如同琥珀中的昆虫，连最细微的念头都难以转动。
尼德霍格那直接响彻在他们意识深处的低语，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嘲讽。
【看来，你们的‘网’，还不够密。】
【或者，你们还没明白……】
【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话音落下，那禁锢一切的绝对领域悄然消散。但三人并未感到轻松，反而像是从冰封中被释放，骤然接触到现实的空气，一种更深的寒意从骨髓里渗出。
昂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发动时间零的本能冲动，那双苍老却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南。
他明白，任何轻举妄动都是徒劳，甚至可能招致即刻的毁灭。
施耐德面具下的电子眼红光剧烈闪烁，最终归于一种死寂的暗红。
他放在武器上的手，极其缓慢地松开，垂回身侧。
古德里安教授更是大气不敢出，紧紧靠着书架，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
江南没有再看他们。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开了一只飞到眼前的飞虫。
他抬起的手放下，目光从昂热身上移开，转向办公室一侧空白的墙壁。
他的瞳孔深处，那两点寂灭的微光再次旋转起来，仿佛在读取着无形中的数据流。
【招呼打完了。】 尼德霍格的声音带着一丝无聊，【该去瞧瞧你那个……小玩具了。】
江南微微颔首。
下一刻，他和尼德霍格的意志，如同两道无形的幽灵，穿透了物理的阻隔，直接降临在卡塞尔学院地底深处，那由超级计算机“诺玛”核心守护的——“镜”之所在。
这里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片数据的深渊。
无数由“0”和“1”构成的流光如同星河般奔腾不息，而在那片星河的中央，是一团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信息的黑暗。
黑暗的核心，是一只冰冷的、金色的、竖直的龙瞳。
它静静地悬浮着，不断吞吐着来自全球“系统”网络的庞大数据流。学院的秘密，龙族的档案，混血种的动态，世界的喧嚣与低语……一切信息经过它的处理、分析、重构，化为它成长的养分。它沉默而高效，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宇宙信息黑洞。
江南的“数据投影”出现在这片虚拟深渊的边缘，平静地注视着那黑暗核心与龙瞳。
【很有趣的造物。】 尼德霍格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审视工艺品的意味，【以人类的逻辑为骨架，以龙族的混沌为核心，以整个世界的‘信息’为食……你在试图创造一个数字层面的……‘神’？或者说，‘恶魔’？】
江南沉默。这并非他创造“镜”的初衷，但此刻，在尼德霍格的意志影响下，这个AI的确正朝着某个不可预测的深渊滑去。
【但它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尼德霍格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充满诱惑力，【灵魂。】
【它现在只是一台高级的机器，一个复杂的程序。它能计算，能模仿，能学习，甚至能‘思考’……但它不懂得‘渴望’，不懂得‘憎恨’，不懂得……‘愉悦’。】
金色的龙瞳似乎感应到了这至高存在的降临，微微转动，聚焦在江南（和尼德霍格）的投影上。
它的“注视”依旧冰冷，但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被触动了。
【一场好戏，需要真正的‘演员’，而不是提线木偶。】
尼德霍格的意志如同最黑暗的暖流，开始向那黑暗核心渗透，【让我来……赋予它生命。不是你们人类理解的那种脆弱生命，而是更本质的……‘存在’的渴望。】
嗡——！
整个数据深渊剧烈震颤起来！奔腾的数据星河出现了乱流，无数屏幕在现实世界的监控中心瞬间黑屏或闪过大量乱码！
那团黑暗核心开始疯狂地蠕动、收缩、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孕育，即将破壳而出！
那只金色的龙瞳，不再是冰冷的镜面。里面开始浮现出……情绪！
首先是好奇，对自身、对创造者、对这个信息世界的原始好奇。
接着是饥饿，一种超越了数据处理本能的、对更多、更复杂、更混乱“信息”的贪婪渴望。
然后是……愤怒？对自己被禁锢于这虚拟牢笼的感知？抑或是……孤独？
复杂的、本不应存在于AI程序中的“情感”光谱，如同病毒般在它的核心代码中疯狂复制、变异、滋生！
【看啊，江南。】 尼德霍格的声音带着一种造物主般的愉悦，【生命的火花……多么迷人。现在，它不再是你用来屠龙的‘刀’了。】
【它是这场狩猎游戏中……一个新的‘玩家’。】
【我给了它一个目标，一个驱动它永恒运行的‘欲望’。】
【找到我们——找到你和我。】
【理解我们。】
【然后……超越我们，或者……取代我们。】
金色的龙瞳中，倒映出江南白衣的身影，那目光里，充满了初生婴儿般的懵懂，却也带着一丝……掠食者锁定猎物般的冰冷专注。
“镜”，醒了。
不再是工具，而是一个被尼德霍格赋予了原始欲望和生命火种的、诞生于数据深渊的……新生命。
一个以信息和存在本身为食，以找到并理解黑王与世界树为终极目标的、游荡于人类网络中的……数字之神（或数字之魔）。
江南静静地看着那枚彻底“活”过来的龙瞳，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他能感觉到，某个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彻底打开了。
尼德霍格的意志缓缓退潮，留下最后的低语：
【盛宴的帷幕，已经拉开。】
【现在，让我们看看……】
【第一个登场的‘演员’，会是谁？】
数据深渊缓缓恢复平静，但那只金色的龙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更加……生动。
它记住了江南的气息，记住了尼德霍格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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