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中央指挥室。
诺玛那冰冷的、宣布“掘墓人”彻底失败的结论，如同最终判决，让整个房间陷入了比死寂更深沉的绝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力感和认知被颠覆的眩晕。
施耐德教授呼吸面罩下的嘶嘶声变得断断续续，他死死盯着那一片空白、只有“无法追溯”结论的全息屏幕，仿佛想用目光烧穿那层无形的屏障。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秘党积累了上百年的知识、技术和情报网络，在一个刚刚入学不久的学生面前，竟然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古德里安教授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自己本就稀疏的头发里，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入学测试明明……”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压抑不住颤抖和困惑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中插了进来。是诺诺。
她显然通过某种权限听到了诺玛的最终报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知后觉的惊悚：
“等等……这不对！这完全说不通！”
指挥室内的目光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如果……如果江南的过去真的是‘一片空白’，是‘无法追溯’的‘信息真空’……”诺诺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尖锐，“那当初……学院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弥漫在指挥室中的绝望迷雾，照亮了一个被所有人下意识忽略的、巨大的逻辑黑洞！
是啊！
如果江南的过去被某种力量（很可能是他自己）抹除得如此彻底，连诺玛发动全球力量进行最高级别的溯源都挖不出任何东西，那么当初……卡塞尔学院是怎么发现他的？
是怎么确认他的血统？是怎么把他从中国那家精神病疗养院带回学院的？！
古德里安教授猛地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对……对啊！是我！是我根据一份……一份……”他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脸上露出了极度困惑的表情，“我……我是根据什么发现他的？”
他用力揉着太阳穴，试图回忆：“是一份……匿名投递到学院招生委员会的基因筛查报告？不对……好像是一次……意外的血统共鸣感应？也不对……”他的记忆变得模糊而混乱，仿佛那段至关重要的、关于如何发现江南的记忆，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毛玻璃。
施耐德的呼吸也骤然停滞。他也想起来了。当初发现江南的过程，在记忆中显得异常……平淡和顺理成章。
就像是学院正常招生流程中的一个环节，没有任何特别值得深究的地方。但现在仔细回想，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无法解释的模糊感！
是谁最先接触的他？最初的基因样本从何而来？那份证明他超高血统纯净度的报告，是谁出具的？所有这一切，在记忆中竟然找不到一个清晰、确凿、经得起推敲的源头！
昂热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不仅是如何‘找到’他……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他今天动用言灵之前，在他展现出这种……‘概念级抹除’的能力之前。”
“我们，是如何知道他的言灵是……‘墓志铭’的？”
轰——！
这个问题，像一颗炸弹在指挥室每个人脑海中爆开！
是啊！
言灵的确认，通常需要复杂的测试、观察，甚至需要动用炼金矩阵进行激发和共鸣分析！尤其是从未被记录过的、全新的高危言灵，其确认过程更是极其严谨和漫长！
但是对江南呢？
几乎是从他入学开始，他的档案上，他的评估报告里，就明确无误地标注着——言灵：墓志铭（暂定）。
这个“暂定”的言灵名称，是谁确定的？依据是什么？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观测或推测出来的？
所有人的记忆再次陷入一片混乱和模糊。他们“知道”江南的言灵是墓志铭，就像知道天空是蓝的一样，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常识”。
但追问这个“常识”的来源时，却发现记忆深处只有一片无法解释的、平滑的空白。
仿佛这个认知，是被某种力量……直接植入到他们的意识中的。 绕过了所有正常的认知和推理过程。
诺诺在通讯那头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恐惧：“我们……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影响了？被他……或者被他体内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修改’了我们的认知？”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听闻，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江南（或尼德霍格）的能力，远不止于抹除物理存在和过去痕迹，甚至能够……无声无息地篡改他人的记忆和常识！
让整个卡塞尔学院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受了一个被精心包装过的、充满逻辑断裂的“事实”！
他们所以为的“发现天才”、“招募入学”、“观察研究”……整个过程，可能从一开始就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谎言之中！
他们不是在研究一个危险品。
他们可能是从一开始，就主动将一个无法理解的、披着人皮的灾难，迎进了自家最核心的殿堂，还自以为掌控着一切！
指挥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这一次，寂静中充满了毛骨悚然的寒意和自我怀疑的惊惧。
他们不仅对江南的过去一无所知。
他们甚至对自己是如何卷入这一切的，都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
昂热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沉重的、面对绝对未知时的极致冷静。
“诺玛。”他声音沙哑地命令道，“最高权限加密。调取并封存所有与江南发现、招募、初期评估相关的原始物理记录和电子日志。包括但不限于纸质文件、监控录像、实验室原始数据……任何可能未被‘修改’过的载体。”
“同时，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直接相关人员，进行强制性的、最高级别的精神状态评估和记忆深度审查。”
“我们需要知道……”
“……我们到底‘忘记’了什么，又‘被记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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