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透进窗棂，庭院外的戒律堂弟子便无声地让开道路。门被推开，云天明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素白道袍，步履无声，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一静。
吴亿的心脏下意识地缩紧，体内新生的五行云气本能地加速运转，五行飞剑在五脏中蓄势待发。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关于隐瞒的精神印记，关于那两片紫金树叶，关于小界灵的秘密。
然而，云天明并未释放任何威压。他走到房间中央，目光平和地扫过五人，最后落在明显绷紧的吴亿身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怎么？”云天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意味，“还怕我搜你的魂不成？”
吴亿心头猛跳，连忙低头：“弟子不敢！”
“呵，”云天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他话锋一转，语气却依然称得上温和，“不过，这次你们几个小家伙，干得不错。非常不错。”
他随意地在屋内唯一的木椅上坐下，仿佛这里是他的云隐峰大殿。
“外面那群老家伙，玄天剑宗的厉老鬼，万法阁的星冠老头，还有幽冥谷那个见不得光的...他们肯定都不想空手而归。”
他目光扫过陈闲紧紧抱在怀里的储物袋，又掠过白芷手腕上的灵犀藤和苏雨那串流动着紫金光芒的手链。
“东西在我们手里，玉简也在我们手里。主动权就在我们这里。这两天，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用各种名目，或明或暗地再来找你们问话，探查消息。”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吴亿身上：“问，你们就答。之前在大殿上怎么说的，就怎么说。不过嘛...”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回答问题也是要费口舌，耗精神的。那些老家伙一个个富得流油，活了千八百年，指缝里随便漏点东西出来，都够你们这些小辈受用无穷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陈闲的眼睛瞬间亮得像夜里的猫，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白芷微微张着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岳明挠了挠头，有点懵懂，但“受用无穷”几个字他听懂了。苏雨垂着眼睑，摩挲着手链上的紫金晶石，看不出表情。吴亿则是彻底愣住了——宗主这意思...是让他们...敲竹杠？
“宗主...这...”吴亿有些迟疑，这与他预想的严厉审问或宗门利益最大化似乎完全不同。
云天明摆了摆手，打断他：“记住两点。第一，核心的东西，比如那方小世界的具体坐标、界灵的确切状态以及与你的特殊联系——如果存在的话，”他目光如电，在吴亿眉心停留了一瞬，看得吴亿心头狂跳，“还有如何强行撕裂空间回去的方法——虽然你们肯定不知道，这些有关宗门根本利益的机密，一个字也不许提。提了，就是背叛宗门，后果你们清楚。”
那平淡的语气让吴亿五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第二，”云天明语气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教导的意味，“只要不触及核心，其他的信息，你们可以‘斟酌’。比如紫晶世界的能量结构细节？可以‘回忆不全’，需要静心梳理才能‘复刻’。比如那些圣兽记忆中的上古战场片段？可以‘支离破碎’，需要‘冥想追溯’才能‘连贯’。”
他每说一句，陈闲的眼睛就亮一分，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
“懂了吗？”云天明看着吴亿，“他们想要‘独家’、‘深入’、‘关键’的信息，就得拿出诚意来。厉老鬼的护身剑符，星冠老头的阵图拓本，幽冥谷那家伙手里的某些阴诡保命的小玩意...这些对他们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你们这些小家伙来说，关键时刻就是一条命。”
吴亿深吸一口气，彻底明白了宗主的意思。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宗主深不可测手段的敬畏交织在一起。他郑重地躬身：“弟子明白！谢宗主指点！”
“嗯。”云天明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好好休息。这两天，有得你们忙。”说完，身影便消失在门外。
房门关上的瞬间，房间内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我的天...”陈闲第一个蹦起来，激动得脸都红了，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住兴奋，“宗主他老人家...太懂了！这是让我们去薅羊毛啊！光明正大地薅！”
白芷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抚摸着灵犀藤：“这样说来...我们之前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岂不是...”
“都是筹码！”陈闲抢答，双眼放光地在房间里踱步。
岳明也乐呵呵地：“那我能不能问问厉前辈，有没有适合体修淬体的丹药或者天材地宝？玄天剑宗剑修体魄也都很强的...”
苏雨没有参与讨论，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外戒律堂弟子依旧挺立的身影，低声对旁边的吴亿说：“宗主...似乎知道你有秘密。”
吴亿心中凛然，想起云天明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目光，点了点头：“但他没深究，反而是在...保护我们，或者说，保护这个秘密暂时不被其他宗门染指。”他摸了摸眉心，那精神印记的位置微微发热。宗主的态度，让他心中那份不安稍稍减轻，却又多了一层更深的迷雾——宗主到底知道多少？
果然如云天明所料，接下来的两天，吴亿五人成了火源城最炙手可热的宾客。
玄天剑宗的厉无赦长老依旧是那副暴躁模样，“小子，把剑魁祖师的事详细道来！”他锐利的目光直刺吴亿，“一个字都不许漏！”
吴亿不卑不亢：“前辈想听哪方面？”
“废话！当然是剑魁祖师的最后时刻！”厉无赦须发皆张，“他是如何与虫族同归于尽的？可留下什么遗言？佩剑何在？”
吴亿略作思索：“紫晶巨人——也就是当年的金睛巨人说，剑魁祖师化作万丈剑光，与飞虫群同归于尽。”他顿了顿，“至于佩剑...似乎与虫族一起湮灭了。”
“放屁！”厉无赦怒喝，“玄天剑宗的镇派神剑岂会...”
“厉道友。”云天明淡淡打断，“注意言辞。”
厉无赦强压怒火，从怀中掏出一个剑形玉佩扔给吴亿：“接着！这是剑意留影玉，把你看到的场景原原本本映照出来！”
吴亿接过玉佩，入手冰凉。他心念一动，这倒是件宝贝。按照宗主暗示，他故作迟疑：“这...恐怕会消耗大量神识...”
厉无赦气得胡子直翘：“小滑头！事成后这玉佩赏你了！”
“多谢前辈。”吴亿立刻将玉佩贴在眉心，将记忆中紫晶巨人描述的场景导入其中。
玉佩亮起刺目白光，在空中投射出一幅震撼画面：一道璀璨剑光冲天而起，在虫群中炸开万千剑气。画面虽模糊，但那舍生取义的剑意却让在场所有剑修都肃然起敬。
厉无赦老泪纵横，竟对着投影深深一拜。
星冠老者迫不及待地凑上来，但眼中的渴望同样炙热。他拉着陈闲和白芷，反复询问关于周天星斗大阵残片发现的环境细节、紫晶世界的天然能量回路以及那些圣兽记忆中关于万法阁祖师布阵的只言片语。
最终，在陈闲“遗憾”地表示能量回路太复杂，需要特殊的“星辰砂”辅助才能尝试绘制时，星冠老者叹了口气，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里面是十几颗闪烁着星辉的砂砾，以及一块记载着某种复杂空间节点图谱的玉简：“此乃‘星河砂’，辅助布阵、感悟空间妙用无穷。这份古星图拓印也赠予你们，望小友用心参悟，若有心得，随时可来万法阁交流。”陈闲接过锦囊的手都在抖。
幽冥谷的黑袍修士最为阴郁难缠。他并未直接索要什么，反而绕着弯子询问界灵的性情、能力上限、以及那个世界是否存在特殊的灵魂能量或负面能量聚集地。他甚至隐晦地提出，幽冥谷有秘法可以与异界存在沟通或施加影响。
几人都极其警惕，回答得滴水不漏，只强调界灵意志强大不容干涉。最终，在吴亿“无意间”提到紫晶世界深处似乎有某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区域时，黑袍修士眼中幽光一闪，留下一个漆黑如墨、刻着诡异骷髅头的骨哨：“此乃‘唤幽哨’，吹响后可召唤一只筑基期的‘影魇’助战，亦可感知强大的阴属性能量波动。小友日后若有兴趣探索那‘冰冷区域’，或可一用。”那骨哨入手冰凉，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吴亿谨慎地收好。
云天明适时介入：“好了，诸位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他站起身，示意会谈结束，“三日后，各派可派代表来云隐宗查阅资料。”
两天下来，五人可谓是收获颇丰，储物袋里都多了一些足以让普通筑基修士眼红的宝贝和资源。虽然精神上应付这些老狐狸极其疲惫，但看着这些“战利品”，连苏雨清冷的脸上都缓和了不少。
当最后一批不死心的各派代表终于悻悻离开火源城后，李绝顶上师再次来到了庭院。
“都准备好了？”他看了看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五人，目光在吴亿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宗主已先行一步返回宗门。我们也该走了。”
他带着五人登上云隐宗的巨型飞舟。飞舟缓缓升空，火源城渐渐变小。吴亿站在船舷边，望着下方那座因为界树而彻底改变命运的城市，心中百感交集。
“小子，”李绝顶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声音压得很低，“宗主让我给你带句话。”
吴亿心头一紧，立刻恭敬道：“上师请讲。”
李绝顶望着前方翻滚的云海：“你的造化才刚刚开始，莫要被眼前的蝇头小利迷了眼。宗门之内，也并非铁板一块。你的秘密，守不守得住，还得看你自己。’”
说完，他拍了拍吴亿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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