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巷尽头的晨光漫过叶天的靴底,他握紧手里的扁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任盈盈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微凉的触感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怕,是经脉未愈的牵扯,也是对前路的决绝。
“往左边走,穿三条街就是窑厂外围。”任盈盈低声道,目光扫过街角的布幡。那布幡是家米铺的幌子,却在幡角绣了朵极小的白梅,是柳长风说过的“安全标记”。她昨夜被逼出的黑血还沾在袖口,此刻被晨光一照,像块暗沉的墨迹。
叶天点头,扶着她往左转。穿过第二条街时,迎面撞见个挑着菜担的老汉,筐里的青菜沾着露水,看着格外新鲜。老汉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忽然低说了句:“窑厂西墙有狗洞,守兵换岗在未时三刻。”声音粗哑,却与柳长风平日里模仿的市井腔调一般无二。
叶天心头一震,回头时,老汉已挑着担子拐进了巷口,背影在人群里一闪就没了。任盈盈捏了捏他的手腕:“是自己人。柳长风应该是安排了眼线。”
未时三刻的日头正烈,晒得黄土路面发烫。叶天和任盈盈躲在窑厂外的破草棚里,看着墙头上的守卫换岗。六个黑衣人手按刀柄,步伐齐整,腰间的“蝠”字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数字从“二”到“七”——看来金牙把主力都调来了。
“比预想的多两个。”任盈盈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易地图,“狗洞在西北角,离守卫最远,但要穿过一片空场。等会儿我去东边放火,引他们过去,你趁机钻洞。”她画到空场位置时,树枝顿了顿,“那里埋着绊马索,是墨蝠堂防偷袭的老法子,你记着绕着砖堆走。”
叶天按住她的手:“你的伤……”
“死不了。”任盈盈抬头,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放把火而已,不用动真格的。倒是你,进了窑厂别硬闯,密室入口在三号窑洞的灶台后面,按柳长风说的,转动灶王爷像的左耳就能开门。”她从怀里摸出半块碎镜,“拿着,这是赵盟主旧部的信物,要是遇到自己人,照一下就知道。”
叶天接过碎镜,镜面上刻着个模糊的“岳”字,边缘还留着缺口,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他忽然想起陈参将临终前的眼神,想起柳长风在破庙推他出门的决绝,掌心的碎镜忽然变得滚烫。
未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落,东边忽然冒起黑烟,紧接着是“噼啪”的燃烧声。墙头上的守卫果然骚动起来,领头的“二坛主”骂了句脏话,挥手道:“去四个人看看!剩下的跟我守着!”
叶天趁机猫腰冲向西北角,草叶划过裤腿,刺得皮肤发痒。他找到那个半掩在杂草里的狗洞,刚要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响——任盈盈竟跟了上来,手里还攥着个火折子。
“你怎么来了?”叶天压低声音。
“多个人多个照应。”她挑眉,往狗洞里塞了块石头试探,“再说,放完火也没事做。”
叶天知道拗不过她,只好先钻了进去。洞比想象的窄,泥土蹭得后背生疼,钻出洞口时,正好落在片堆着废砖的空场。任盈盈紧随其后,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显然牵动了伤口,却死死咬着唇没出声。
按她画的路线绕着砖堆走,果然避开了几根隐在草里的麻绳。穿过空场,就是一排破败的窑洞,门大多塌了,只有三号窑洞的木门还算完好,门楣上挂着把大锁,锁孔里锈迹斑斑,看着像是久无人用。
“就是这儿。”任盈盈示意叶天守在门口,自己则推门而入。窑洞深处堆着些干草,中间果然有个土灶台,灶台上摆着尊缺了胳膊的灶王爷像,泥像的左耳裂了道缝,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她刚要伸手去转,窑洞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堂主说那小子肯定会来,让咱们守在三号窑,等他自投罗网。”
是“三坛主”的声音!叶天心头一紧,拽着任盈盈躲到干草堆后,同时摸出怀里的碎镜——镜面反射的光落在草叶上,忽明忽暗。
两个黑衣人推门进来,手里的弯刀在昏暗的窑洞里闪着冷光。“搜仔细点,堂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中一人踢了踢灶台,“这破灶台看着就碍事,等会儿烧了它。”
另一人刚要应声,忽然看到草堆里闪的光,皱眉道:“什么东西?”他举刀走向草堆,刀尖离叶天的脸只有三尺远。
任盈盈忽然抬手,三枚银针无声飞出,正中那人的膝盖。那人“噗通”跪倒,弯刀脱手落在地上。另一人刚要喊,叶天已从草堆里扑出,扁担横扫,正打在他的太阳穴上,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好险。”任盈盈喘着气,扶着灶台站起来,指尖按向灶王爷像的左耳。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灶台后的土墙竟缓缓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飘出股发霉的味道。
“进去看看。”叶天点亮火折子,率先走了进去。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渗着水珠,打湿了他的衣襟。走了约摸十丈远,前方忽然开阔起来,竟是间丈许见方的密室,墙上挂着幅残破的舆图,桌上堆着些账本,最显眼的是个紫檀木盒子,锁着把铜锁。
“名单肯定在盒子里。”任盈盈拿起盒子,试着用发簪开锁,却发现锁孔是特制的,“是‘连环锁’,得用骨牌当钥匙。”
叶天忽然想起金牙手里的完整骨牌,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没拿到骨牌,怎么开锁?
正着急,密室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金牙的声音带着狞笑传进来:“不用找了,骨牌在我这儿。”
叶天转身,只见金牙提着铁尺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弯刀,堵住了唯一的出口。“没想到吧?你们的小动作,老夫早就看穿了。”金牙晃了晃手里的骨牌,“柳长风在回春堂撑不了多久,等解决了你们,再去拿他的命。”
任盈盈将叶天往身后一挡,短剑横在胸前:“你以为吃定我们了?”
“不然呢?”金牙冷笑,“任大小姐经脉受损,这位小哥虽有几分蛮力,却不是老夫的对手。识相的就把舆图交出来,老夫还能给你们个痛快。”
叶天忽然笑了,从怀里摸出那半张舆图,当着金牙的面撕得粉碎:“你要的是这个?”
金牙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找死!”他铁尺一挥,带着劲风直扑叶天面门。叶天早有准备,拉着任盈盈往桌后躲,账本被铁尺扫得漫天飞,纸页在火折子的光里打着旋,像群受惊的蝶。
任盈盈趁机抓起桌上的油灯,往黑衣人堆里扔去。灯油泼在身上,遇火就燃,顿时惨叫声四起。金牙被火逼得后退,叶天抓住机会,扑过去夺他手里的骨牌。两人扭打在一处,铁尺的寒光擦着叶天的脖颈划过,带起的劲风割得他喉头发紧。
“给我按住他!”金牙怒吼。剩下的两个黑衣人扑上来,一人抱住叶天的腰,一人去掰他的手。叶天急中生智,一口咬在抱住他的黑衣人手臂上,那人吃痛松手,他趁机翻身,将金牙撞在墙上。骨牌从金牙手里飞出,落在任盈盈脚边。
“接住!”叶天喊道。任盈盈弯腰捡起骨牌,转身就往紫檀木盒子跑去,将骨牌往锁孔里一插,“咔哒”一声,锁开了。
盒子里果然放着一卷黄绸,展开一看,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最上面一行就是“兵部尚书张显”,下面还记着他与墨蝠堂交易的日期和数量,连他上个月私吞的三千石军粮都写得清清楚楚。
“找到了!”任盈盈将黄绸塞进怀里。
金牙见状,目眦欲裂,铁尺脱手飞出,直取任盈盈后心。叶天想也没想,扑过去挡在她身前——铁尺重重砸在他背上,他只觉喉头一甜,鲜血喷溅在黄绸上,染红了“张显”二字。
“叶天!”任盈盈惊呼,短剑回刺,正中金牙的小腹。金牙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缓缓倒在地上,临死前还死死盯着那卷黄绸。
剩下的黑衣人见堂主已死,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密室外跑。任盈盈想去追,却被叶天拉住:“别追了……名单拿到了……”他咳着血,视线渐渐模糊,“把名单……交给朝廷……”
任盈盈抱着他,眼泪落在他脸上,滚烫的:“撑住!我带你出去!柳长风还在外面等我们……”
叶天想笑,却只能咳出更多血。他看着任盈盈耳后的朱砂痣,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思过崖见到她的样子,那时她提着剑,像朵带刺的玫瑰。他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流走,最后眼前只剩下一片金红,像极了京城初升的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在抬他,耳边传来柳长风的声音:“快!往东门走!王掌柜备了马车……”
任盈盈的声音在哭:“他流了好多血……”
“撑住就好……撑住就好……”
叶天的意识像在水里漂,忽上忽下。他知道,名单拿到了,陈参将的仇能报了,岳掌门的冤屈能雪了。这样想着,他忽然觉得后背的疼也没那么难熬了,嘴角甚至微微扬起——原来江湖路,真的不是一个人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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