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辉漫过大都的城墙，将厮杀后的街道染成一片暖红。叶天扶着受伤的周芷若，一步步走出硝烟渐散的战场，身后是明教弟子清理残局的忙碌身影。周芷若的左臂被流矢划伤，血浸透了半边衣袖，此刻正由叶天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
“还疼吗？”叶天的动作很轻，指尖触到她肌肤时，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
周芷若摇摇头，目光掠过他专注的侧脸，喉间动了动才低声道：“多谢。”方才城门混战，一支冷箭直逼她后心，是叶天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箭羽擦过肩头，此刻他的衣料下也渗着暗红的血迹，只是他始终没提。
“方才那招‘流云式’，你接得很险。”叶天忽然开口，将布条打了个利落的结，“若再慢半分，手腕怕是要脱臼。”
周芷若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被他拽住时的温热触感。方才生死一线，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他拉着她旋身避开箭雨的瞬间，他袖口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竟奇异地让她安定下来。“是你提醒得及时。”她轻声道，“倒是你，肩头的伤……”
“皮外伤而已。”叶天站起身，顺手将她扶起，“先回客栈处理伤口，这里交给常遇春他们便好。”
两人并肩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边，带来战后的寂静。周芷若几次想开口问他肩头的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觉得此刻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微妙的安宁。
回到客栈房间，叶天先找了伤药，刚要处理自己的肩伤，周芷若却递过干净的布巾：“我来吧。”
叶天微怔，见她眼神坚定，便依言坐下。周芷若解开他的衣扣，看到那道寸许长的伤口时，指尖还是顿了顿——箭羽划得很深，皮肉外翻着，想来定是极疼的。她蘸了烈酒的布巾刚触到伤口，就感觉到他肩头猛地一紧，却没听到他哼一声。
“忍一忍。”她放轻了动作，用布巾仔细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再撒上止血的药粉，“那日在密室，你说‘剑心同频，方能破局’，我总算是懂了。”
叶天侧头看她，她正专注地缠着绷带，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哦？”
“以前总觉得剑法要狠要快，才能制敌。”周芷若系好绷带，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皮肤，像有细微的电流窜过，她猛地收回手，脸颊微微发烫，“今日见你护着我避开箭雨时，才明白……有时候退让半步，反而是进。”
叶天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你能明白就好。其实你资质极好，只是太急着证明自己。”他想起初见时，她练剑总带着股狠劲，仿佛要和谁较劲一般，“那日在峨眉，你师父让你练‘子午剑’，你总嫌它太慢，可今日若非你用‘子午剑’的沉劲稳住身形，怕是躲不开那支箭。”
周芷若猛地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惊讶。她从未对他说过自己在峨眉练剑的过往，他怎么会知道？
叶天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去年去峨眉送药，恰逢你在演武场练剑。你师父站在廊下说，‘芷若这孩子，剑招是精进了，就是少了点从容’。”
原来如此。周芷若心头微动，想起那日师父确实站在廊下，只是她一心想着把剑招练得更熟，并未留意周围。“我总怕……怕辜负师父的期望。”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师姐们总说，我是师父最看重的弟子，若练不好剑，就不配待在峨眉。”
叶天沉默片刻，道：“你可知为何‘子午剑’要慢？”见她摇头，他继续道，“子午时分，阴阳交替，最忌浮躁。剑法如人，太急着往前冲，反而会被自己的戾气困住。你看方才城门那一战，元兵的刀够快够狠，可为何还是败了？”
“因为他们失了人心。”周芷若立刻答道。
“不止。”叶天摇头，“还因为他们只想着砍杀，却忘了守势。真正的好剑法，该像流水，能攻能守，能急能缓。就像你方才护着受伤的小童时，那招‘绕指柔’，就比你拼命刺向元兵时更有力量。”
周芷若愣住了。她竟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护住那个缩在墙角的小童时，用的正是平日里最不屑的“绕指柔”——那招太慢，太“软”，她总觉得不像峨眉弟子该用的招式。
“武功终究是护人的，不是伤人的。”叶天站起身，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暮色里，“你师父让你练‘子午剑’，或许不是要你求快，而是求稳。”
周芷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松动了。这些年她像根被拉满的弦，总想着要变强，要证明自己，却从未想过“稳”字里藏着的力量。她拿起桌上的剑，试着比划了一遍“子午剑”，这一次，她刻意放慢了速度，感受着气息在体内流转的节奏，竟觉得比往日顺畅了许多。
“对了，”叶天忽然回头，“明日我要去城外的破庙一趟，那里藏着些元兵遗留的兵器，需得销毁才行。你伤势未愈，就在客栈休息吧。”
周芷若握紧了剑，抬眸道：“我跟你一起去。”见他要拒绝，她补充道，“多个人多个照应，而且……我想练练你说的‘稳’。”
叶天看着她眼中的坚定，终是点了点头：“好。”
次日清晨，两人来到城外破庙。庙门早已朽坏，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灰尘在晨光中飞舞。破庙的角落里堆着十几个木箱，打开一看，果然是寒光闪闪的兵器。
“这些兵器都淬了毒。”叶天拿起一把弯刀，指尖蹭过刀刃上的暗绿色，“若流入江湖，后果不堪设想。”
周芷若拿出火折子，刚要点燃堆在旁边的干柴，忽然听到庙后传来响动。“谁？”她立刻拔剑戒备。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佛像后钻了出来，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手里还攥着半个窝头，看到他们时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就要跑。
“别跑！”叶天喊住他，放缓了语气，“我们不是坏人。”
少年停下脚步，怯生生地回头：“你们……你们是来烧兵器的吗？”
“你怎么知道？”周芷若疑惑道。
少年咬了咬唇：“我爹娘是反抗元兵的义士，上个月被抓了，我逃到这里，看到元兵把这些兵器藏在庙里……”他说着，眼圈红了，“他们说，等集齐了兵器，就要屠了附近的村子。”
叶天和周芷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些兵器我们会处理掉，你别怕。”叶天蹲下身，与少年平视，“你知道你爹娘被关在哪吗？”
少年点头：“在城西的地牢，我偷偷去看过，那里守卫很严。”
周芷若握紧了剑：“我们得想办法救他们。”
叶天沉吟道：“地牢守卫森严，硬闯肯定不行。这样，你先回客栈附近的杂货铺等着，那里的王掌柜是自己人，我们处理完这里就去找你，再做打算。”
少年看着他们，眼里渐渐有了光，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周芷若忽然道：“你早就知道这里不止有兵器，对吗？”
叶天正在往木箱上浇火油，闻言回头：“昨晚常遇春派人来报，说元兵在城西地牢关押了不少义士，这破庙的兵器，恐怕就是为屠村准备的。”他顿了顿，“只是没想到会遇到那孩子。”
“那救他爹娘的事……”
“不能等。”叶天点燃火折子，扔向木箱，火焰“腾”地升起，映红了他的脸庞，“今晚就去地牢。”
周芷若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兵器在火中发出“噼啪”的声响，她忽然觉得，自己握剑的手比往日更稳了。或许叶天说得对，剑法是用来护人的，当心里有了要守护的东西，剑招自然就有了分寸。
火焰渐渐熄灭时，叶天忽然递过来一个油纸包：“还没吃早饭吧，王掌柜的包子，热乎的。”
周芷若接过包子，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心里也跟着暖起来。她咬了一口，豆沙馅的甜香在舌尖散开，竟比往日吃过的任何点心都要清甜。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你肩头的伤，真的没事吗？”
叶天活动了一下肩膀，笑道：“你包扎得好，早不疼了。”
阳光透过庙顶的破洞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周芷若看着他的笑容，忽然觉得，或许这场江湖路，有个人并肩同行，也不算坏事。她低头咬了口包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而远处的火光渐渐散去，却不知地牢的阴影里，还有多少危机在等待着他们。但此刻，至少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们的剑，会为了同一份信念而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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