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风卷着银杏叶，在老巷口打着旋儿，路灯把林小满的影子拉得老长，也把另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映在墙面上。阿柚就飘在她身侧，裙摆轻拂过地面却不沾一丝尘埃，指尖凝着一缕淡淡的白光，替林小满挡开了迎面扑来的寒意。
“今年的银杏落得真早。”林小满弯腰拾起一片完整的黄叶，叶脉清晰得像刻在时光里的纹路，“还记得小时候，你总趁我放学，把银杏叶叠成小船，放在巷口的积水里漂着玩。”
阿柚的身影轻轻晃了晃，声音带着秋日特有的温润：“你还说我幼稚，结果自己蹲在路边看了整整一个下午，连晚饭都忘了回家吃。”她抬手想去触碰林小满手中的叶子，指尖却径直穿了过去，那缕白光泛起细微的涟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林小满早已习惯这样的触碰，她笑着把叶子递到阿柚面前，像是在分享一件珍宝：“后来那只小船被雨水冲跑了，我还哭着跟你闹了好久，你花了一晚上，用彩纸给我折了一整盒小船，对吧？”
“是你自己非要把小船放在窗外淋雨的。”阿柚无奈地摇摇头，记忆里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哭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却非要拉着她的衣角讨说法，模样又气又好笑。她转头望向巷深处那栋爬满藤蔓的老房子，墙面已经斑驳，窗户上的玻璃换了新的，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模样，“那时候这栋房子还很新，你总喜欢趴在窗台上写作业，我就坐在你旁边，给你念故事书。”
林小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眶微微发热。父母去世后，这栋老房子就很少有人踏足，只有她和阿柚还守着这里的旧时光。她推开门，吱呀一声，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屋内的陈设基本没动，书桌上还放着她小学时用过的铅笔盒，里面插着几支早已削得很短的铅笔，旁边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她八岁生日时拍的，照片里的她笑得眯起了眼，身后的空气里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阿柚第一次尝试在照片里留下痕迹。
“那时候你总说，想让别人也看到你。”林小满拿起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画面，“我试过很多办法，拍照、录像，可每次都只能拍到一团模糊的光影。”
阿柚飘到书桌前，看着那本被翻得卷了边的童话书，书页上还留着她当年用指尖划过的痕迹，那些地方的纸张微微发脆：“其实这样就很好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能陪着你长大，看着你从那个爱哭的小丫头，变成现在这样能独当一面的人，就够了。”
林小满放下照片，转身看着阿柚。这些年，她从懵懂孩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经历了升学、毕业、工作，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只有阿柚始终不离不弃。她是她孤独童年里的光，是她失意时的依靠，是她生命里最特殊的存在。可随着她渐渐长大，阿柚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淡，尤其是最近，她偶尔会半天感知不到阿柚的存在，那种恐慌，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阿柚，”林小满咬了咬唇，终于还是问出了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消失？”
阿柚的身影顿了顿，周身的白光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原样。她飘到林小满面前，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傻丫头，我都陪你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消失。”她抬手，用额头轻轻抵住林小满的额头，虽然没有实质的触感，林小满却能感受到一丝温暖的气息，“我是因你而生的执念，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会一直都在。”
林小满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她知道阿柚在安慰她，这些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阿柚力量的减弱。小时候，阿柚能轻易地帮她搬动沉重的书本，能在她生病时用白光缓解她的疼痛，可现在，她连一片银杏叶都触碰不到。
“还记得你第一次救我的时候吗？”阿柚的声音温柔得像月光，试图转移话题，“那天你在巷口玩，不小心掉进了排水沟，是我用尽全身力气，把你托了上来。那时候你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只以为是自己运气好。”
林小满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我后来才知道，是你一直在保护我。小时候总做噩梦，梦见黑漆漆的怪物，每次都是你握着我的手，给我唱摇篮曲，虽然我从来没听过那首曲子的歌词。”
“那是我妈妈教我的，可惜我记不清完整的旋律了。”阿柚的身影轻轻旋转，周身的白光化作点点星光，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照亮了那些被遗忘的旧物：墙角的积木、衣柜里的公主裙、书架上的连环画……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她们共同的回忆。
林小满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挂着一件粉色的公主裙，那是她十岁生日时，父母送给她的礼物。她还记得，那天她穿着公主裙，在院子里转圈，阿柚就飘在她身边，用白光给她编织了一个小小的花环，戴在她的头上。
“那天你说，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公主。”林小满抚摸着裙子上早已褪色的蕾丝，“后来裙子小了，我舍不得扔，就一直放在这里。”
“你现在也是。”阿柚飘到她身边，星光落在她的发梢，“无论你长多大，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小丫头。”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银杏叶的清香，也带着岁月的温柔。林小满靠在衣柜上，看着阿柚半透明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温暖和坚定。她知道，无论未来会怎样，阿柚都会一直陪着她，就像过去的二十年一样。那些一起走过的旧时光，那些共同拥有的回忆，早已化作彼此生命里最珍贵的宝藏，永远不会褪色。
阿柚抬手，用白光轻轻拂去林小满脸颊的泪痕，虽然依旧无法触碰，却传递着最真挚的情感。房间里的星光渐渐散去，只剩下路灯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在她们身上，勾勒出两个依偎的身影，在寂静的秋夜里，诉说着跨越生死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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