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手指还在那块烧焦的徽章上摩挲，蛇形纹路硌着指尖，像一条冻僵的虫子贴在金属壳里。他没说话，只是把徽章翻了个面，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病归源，气返本”。
他轻笑了一声。
“好家伙，连死后都要打卡签到？”
老板缩在摊子后头，手里攥着半截煎饼铲，听见这话差点呛住：“你……你还笑得出来？刚才那三个白大褂，可是冲着你来的。”
“所以他们死了。”李狗蛋把徽章塞进灵宝袋，顺手又摸出一包辣条，“人来了，事办了，账清了，还能咋样？总不能给他们烧纸吧。”
话音刚落，头顶雷云轻轻晃了一下，一缕紫光垂下来，在防滑粉圈边缘蹭了蹭，像是在挠门。
李狗蛋抬头：“你有话说？”
雷云抖了三抖，细弱的声音飘下来：“我……刚才杀人了……他们身上有东西……不是活人该有的味道……是‘导引器’。”
“导引器？”李狗蛋眯起眼，“带路用的？”
“病气会顺着伤痕走。”雷劫声音发颤，“谁救过谁，碰过谁，摸过什么东西……都会留下痕迹。就像血滴进水里，慢慢散开，最后……全被吸回去。”
李狗蛋猛地回头。
视线落在早餐摊地上的防滑粉结界上——原本金纹闪烁的圈边，此刻正泛着暗紫色波纹，一圈圈往外扩散，像心跳。
他蹲下身，手指一点结界边缘。
烫。
不是火燎的那种烫，是内脏被病气侵蚀后的那种闷热，像有人往你骨头缝里灌了毒汤。
“好算计啊。”他咧嘴，“先派人来试探，再让病气顺着我救过的人、碰过的东西反向追踪……冷血医生这是打算把我老家变他自家后院？”
老板听得头皮发麻：“那……那现在咋办？报警？”
“报不了。”李狗蛋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灰，“这种事，警察来了也只会看见三具焦尸和一个疯子外卖员。再说——”他指了指天，“人家连雷都敢当导航用，你觉得110能拦得住？”
老板张了张嘴，最终低头去擦炉子，手还在抖。
李狗蛋没再看他，闭上眼。
十万次人生瞬间铺开。
每一次模拟，他都尝试用辣条灵气引导病气残流，逆向推演源头坐标。前九万九千九百次，路径刚出现就断裂，要么炸了自己经脉，要么引来更多病气汇聚，差点把整条街吞了。
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他试了用社恐雷劫的雷光频率做干扰信号，结果病气流微微一顿，竟显出一道模糊红线，指向西北方向。
最后一次。
他把雷劫释放时的震动节奏编成代码，输入模拟模型，同时将辣条包装袋撕碎撒入灵气流中。那些五颜六色的塑料片在能量场里旋转，突然有一片停住，反射出微弱红光。
睁眼。
“喂。”他抬头，“待会我放《小苹果》，你别真劈，就在云里震两下，跟打嗝似的，行不？”
雷云顿了顿，抖了一下，算是答应。
李狗蛋从灵宝袋掏出手机，插上外放喇叭，按下播放。
音乐响起。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他盘膝坐进防滑粉圈中央，手指掐诀，辣条粉洒在掌心，随着节拍轻轻弹动。每一声鼓点落下，他体内灵气就震荡一次，与雷云中的波动共振。
第三次副歌时，雷云猛地一颤。
不是闪电，是一阵低频震动，像老式音响漏电时的嗡鸣。
地面结界骤然亮起，紫纹与金纹交织，病气残留被震得浮出表面，化作一条细若游丝的红线，从焦尸位置出发，穿过摊位，沿着李狗蛋昨夜修理滑板时留下的脚印，一路延伸——最终指向西北方向某处。
“找到了。”他睁开眼。
不是确切地点，是一片重叠区域：赛博废土边缘，甜点大陆交界带。地图上标着两个红点，中间夹着一道裂谷，标注着“空间褶皱区”，底下一行小字：“高危，禁入”。
李狗蛋冷笑：“禁入？那是对别人。”
他转头看向滑板“星流”，轮毂接口还插着那半截数据芯片（编号07）。他拔出来，对着月光看了看。
芯片边缘有细微划痕，像是被人匆忙刻上去的符号，组合起来像个倒置的十字架，中间嵌着一只闭合的眼睛。
他忽然笑了。
“原来你们不是来问话的。”
“是来埋线的。”
他把芯片重新塞进灵宝袋，拍了拍滑板：“等我回来给你升级。”
老板这时端来一碗热汤面，放在他旁边：“你真要去？那边……听说进去的人，骨头渣都不剩。”
“我知道。”李狗蛋接过碗，嗦了一口，“所以我才不去。”
老板一愣：“啊？”
“我去的是他们以为没人敢去的地方。”他抹了把嘴，“他们觉得我会躲，会觉得危险绕道走。可老子偏要顺着他们的线，反着爬回去——你见过猎物顺着陷阱绳子，摸到猎人家门口的吗？”
老板瞪圆了眼：“那你不怕……里面全是机关？”
“怕。”李狗蛋点头，“但我更怕我妹妹的东西，被那群穿白大褂的当实验材料摆着。”
他放下碗，从灵宝袋掏出三包辣条，排在摊子四角。
“这玩意儿比符咒好使。”他说，“防滑粉画圈，辣条镇角，雷劫守天，你守炉——咱们这摊子，现在是三界唯一免疫病气污染的据点。”
老板怔住：“我……我也算一份？”
“当然。”李狗蛋拍拍他肩膀，“你要是关门跑路，我下次回来连口热饭都没得吃。再说了——”他指了指天上，“你没发现吗？它现在每天晚上都来，不是为了劈人，是为了看你有没有按时收摊。”
雷云轻轻晃了晃，一缕紫光搭在煎饼炉上，暖烘烘的，像盖了层毯子。
李狗蛋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脚踝，又检查了一遍灵宝袋里的存货：芥末味三包，老坛酸菜两包，烧烤味一包，还有小橘偷偷藏进去的一颗防滑粉猫粮。
够用了。
他抬头看天，月亮歪在西边，快落了。
“等天亮我就走。”他说，“先去赛博废土旧铁塔，再去甜点大陆边界，最后——”他笑了笑，“敲敲冷血医生家的门，问他借个充电宝。”
老板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
李狗蛋走到滑板旁，手指拂过轮毂。
光纹缓缓转动，地图上的断续红线仍在闪烁，与他模拟出的路径部分重合。
他弯腰，捡起一片掉落的辣条包装纸，轻轻折成纸飞机，往空中一抛。
纸飞机飞到一半，被雷云轻轻托住，悬在那里。
“等我回来。”他说。
雷云没动，也没响。
只是那缕紫光，悄悄缠上了纸飞机的尾翼，像系了根看不见的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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