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王陈远以“需观察局势,尤重满清动向”为由,将大顺使者牛金星一行暂时打发回了北京。
这番不置可否、暗藏机锋的回应,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激起惊涛骇浪,却在李自成的大顺朝廷内部荡起了层层涟漪。
牛金星带回去的关于大陈军容鼎盛、城防坚固的印象,以及陈远对关外清军威胁的着重强调,让志得意满、正准备登基大典的李自成和其麾下将领们,在狂欢之余,也不禁对北方这个新兴势力以及潜在的清军威胁,投去了一丝警惕的目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大顺政权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在军事将领中,骄横跋扈者大有人在。
他们沉浸于攻克北京的巨大胜利中,视明朝旧军如无物,更不把偏居西北一隅的陈远放在眼里。
对于陈远“含糊其辞”的态度,部分激进派将领认为这是怯懦和拖延,是对大顺天威的藐视,主张应以雷霆手段,先行剿灭这个不服王化的边陲势力,以绝后患。
就在牛金星返回北京后不久,一位以勇猛(或者说鲁莽)着称的大顺制将军(高级武官)刘宗敏,在朝会上力主对陈远用兵。
他未能说服倾向于暂稳北方、先解决登基和内部清算问题的李自成,心中愤懑。
为了彰显大顺军威,也为了给自己争功,他竟未得李自成明确授权,私自派遣了一名心腹裨将,率领一支百人骑兵队,携带一封措辞极其傲慢无礼、近乎最后通牒的“劝降书”,再次前往太原,意图以武力威慑,逼迫陈远就范。
这一次的使者,与上次牛金文的文人气质截然不同。
为首的裨将姓胡,满脸横肉,眼神凶狠,带着一股沙场悍卒的戾气。
他率队一路疾驰,到达太原城下时,态度嚣张,直呼要求“陈远速速出城接旨归降”,言语间充满挑衅。
消息传入王宫,陈远正在与秦玉凤、柳如是商议如何利用与南明初步建立的贸易渠道,秘密采购一批急需的江南硝石。
闻报,秦玉凤柳眉倒竖:“岂有此理!区区一个裨将,也敢在我太原城下放肆!真当我大陈刀锋不利否?”
柳如是蹙眉道:“此事蹊跷。刘宗敏虽莽,但未经李自成许可,擅自遣使威逼,不合常理。
或是其个人妄为,亦可能是李自成默许的试探。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此次使者,恐难善了。”
陈远目光微冷。
他深知,在乱世中,过度的退让只会被视为软弱,招致更大的欺凌。
对于这种赤裸裸的武力挑衅,必须给予坚决而果断的回击,否则大陈的威严将荡然无存,周边势力也会群起效仿。
“传令,”
陈远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开城门,放其使者入城。
但只许其为首裨将及两名随从入殿,余众在城外等候。
命赵胜率‘虎贲卫’于殿外列阵,弓上弦,刀出鞘!”
“是!”侍卫领命而去。
不久,那胡姓裨将带着两名亲兵,昂首阔步走入承运殿。
他见殿内陈远端坐王位,两侧文武肃立,气氛森严,却并无惧色,反而倨傲地一拱手,算是行礼,随即高声喝道:“奉大顺皇帝陛下麾下刘宗敏制将军令!
陈远听旨!限尔等三日之内,开城归顺,献上户籍图册,自缚请罪!
如若不然,我大顺天兵一至,定叫尔等灰飞烟灭,鸡犬不留!”
说罢,将一封书信掷于地上,态度极其无礼。
殿内群臣见状,无不怒形于色。
秦玉凤手按剑柄,眼中杀机毕露,若非陈远尚未发话,她早已拔剑斩了此獠。
陈远面无表情,缓缓拾起地上的书信,看也不看,随手递给身旁的柳如是。
他目光如刀,直视那胡姓裨将,声音冰冷:“刘宗敏?他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本王下旨?
李自成尚且要与本王以礼相商,尔等鼠辈,安敢如此猖狂!”
胡裨将一愣,没想到陈远如此强硬,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敢藐视我大顺天威?!”
“天威?”
陈远冷笑一声,站起身,一股强大的气势弥漫开来,“本王在此,便是天威!
尔等持兵入境,口出狂言,辱我使节,犯我疆界,按律当斩!”
胡裨将脸色大变,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按向腰刀:“你……你敢杀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不斩来使?”
陈远步步逼近,声音如同寒冰,“那是对遵礼守节之使!
尔等狂徒,名为使节,实为挑衅!
杀之,正可明我军纪,扬我国威!
也让刘宗敏、李自成知道,我大陈,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揉捏的!”
话音未落,陈远厉声下令:“来人!将此獠及其随从,拖出殿外,斩首示众!
将其首级,装入木匣,连同这封狂悖之信,送还刘宗敏!
告诉他,要想战,本王在太原等着他!
至于城外那百骑……”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全部缴械,扣为人质!若大顺军敢有异动,尽数坑杀!”
“遵命!”
殿外如狼似虎的虎贲卫一拥而入,不由分说,将吓得面无人色、连声求饶的胡裨将及其随从拖出大殿。
片刻之后,殿外传来三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一切归于寂静。
很快,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被盛在木托盘里呈上殿来。
陈远看了一眼,挥挥手:“按王令处置。首级和书信,派快马送至大顺军前。”
他又对赵胜道:“城外百骑,严加看管,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末将明白!”赵胜领命而去。
殿内一片肃穆。
虽然此举大快人心,但也不免有些文官心中忐忑,担心此举会彻底激怒李自成,引来大军征讨。
柳如是轻声道:“王上,此举虽显雷霆之威,然与李顺,恐再无转圜余地了。”
陈远负手而立,望向殿外,目光深邃:“如是,你可知,与虎谋皮,终被虎伤。
李自成、刘宗敏之流,流寇习性,畏威而不怀德。
一味退让,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得寸进尺。
唯有展现出不惜一战的决心和实力,才能让他们有所顾忌!
这一刀,不仅要斩掉来使的嚣张,更要斩断李顺轻易西顾的念头!
让他们知道,北上攻我,代价他们付不起!要打,也得先去找软柿子捏!”
他转身,对群臣朗声道:“诸位!我大陈立国,不靠卑躬屈膝,不靠摇尾乞怜!
靠的是将士用命,靠的是法度严明!
今日斩使立威,就是要告诉天下人,犯我大陈者,虽远必诛!
纵是强敌,亦要有崩掉其满口牙的觉悟!”
“王上圣明!”
群臣闻言,心潮澎湃,齐声高呼。
秦玉凤更是激动得脸色通红,陈远的果决狠辣,深合她的脾胃。
数日后,装着胡裨将等人头的木匣和那封傲慢的“劝降书”,被快马送到了驻军于宣府一带的刘宗敏大营。
刘宗敏见到首级和原信,又惊又怒,暴跳如雷,当即就要点兵攻打太原。
但麾下较为冷静的幕僚连忙劝阻,指出陈远军力不明,太原城防坚固,贸然进攻胜败难料,且未经李自成许可,擅自开启大战,恐遭责罚。
刘宗敏权衡再三,又想到牛金星带回的关于大陈军力的描述,满腔怒火最终强压了下去,只是将此事添油加醋上报给李自成,将责任推给陈远的“残暴不仁”。
李自成得知后,虽然恼怒陈远斩杀使者,但正值登基大典的关键时刻,内部事务千头万绪,也确实不愿在北方轻易开启战端,尤其在对陈远实力和清军动向心存疑虑的情况下。
最终,此事竟被暂时搁置,大顺军主力依旧忙于在北京及周边“追赃助饷”和筹备登基,未对太原方向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
斩杀来使威,凶名震敌胆。
陈远以雷霆手段处置挑衅使者,虽然看似冒险,却成功地展现了大陈政权强硬不屈的姿态和强大的自信。
这一刀,不仅斩掉了大顺方面的嚣张气焰,更在周边势力中树立了“大陈不可轻侮”的鲜明形象,为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天下争霸,奠定了一个强硬的开端。
北方的局势,因这次流血的使者事件,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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