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左氏可谓情真意切,她自年少守寡,多年来那支撑门庭的辛酸、对家族香火断绝的恐惧,此刻听闻这番说辞,让她完全失了分寸。
祠堂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左氏的脸和费家那几乎只有一列的祖宗牌位。
丁锋心中暗喜,面上却作出惊慌之色,连忙伸手虚扶。
“嫂嫂,这是做什么?折煞丁某了快快请起,此事关乎天机人伦,这是跪列祖列宗的地方,万万不可对我行此大礼啊。”
丁锋越是推拒,费左氏越是认定他身怀异术。
她不肯起身,仰着脸泪眼婆娑。
“先生既已点破关窍,必是菩萨派来点拨俺费家的贵人,求先生慈悲指条明路吧,只要能让费家香火延续,俺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这话一出,丁锋心中欢喜,这种威胁就范的桥段?什么都愿意做?好家伙,和他看过的一些影片暗中对照,似曾相识。
他装模作样,长叹一声:“唉,也罢,既然嫂嫂心诚,我便泄露一二,要说香火不旺的解救之法,首要在于归本溯源,也就是从根基做起。”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院中那颗象征多子的石榴树,手指胡乱掐算六壬。
这造型让其显得更加高深莫测。
丁锋接着念叨:“文典兄弟久居省城,沾染西洋新学心性已浮,此乃乾纲不振,需劝其回归故里安心守业亲近乡土,方能固本培元,此为其一。”
费左氏站起身,又福了一礼。
“先生说的妙,还请明示其二又要如何?”
“其二苏苏妹子年轻,身子骨弱,先前被猛药催胎,已伤其根本,如同贫瘠之田强播生肥,非但不能让庄稼苗成活,反损害地力。”
左氏听闻眉头皱起满是懊恼,她之前冥思苦想的办法,倒成了损害费家的毒招。
丁锋微笑:“嫂子别过意,还是有补救之法的,这需缓缓图之,先以温补之药调理苏苏气血,待其身心康泰月信如常,再顺其自然方是正道,这调理之法,我或可尽力一试。”
费左氏听得连连点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先生所言极是,那风水香火之事又当如何?”
丁锋转身,目光凝重地扫过祠堂布局,手指虚点了几下。
之后他闭目念叨:“贵宅风水文气过盛而生气不足,看似清雅实则如镜花水月,难以承载血脉绵长,欲改此局可非一日之功,需寻生气汇聚之地,辅以特殊布置以及仪式,引天地灵气滋养,此事复杂牵涉颇广,我还需仔细推算寻找契机方位,仓促之间难有万全之策。”
费左氏急道:“先生的意思俺懂,您需要什么?银钱、田亩,只要俺拿得出绝无二话,俺愿划出五十亩上好的水浇地赠与先生,只求先生全力相助,自此后您便是那些佃户的东家。”
丁锋摆手打断,语气淡然:“嫂嫂误会了,丁某虽非巨富,但自家薄田尚可度日,也不收佃户,咱岂是宁大泡眼一路贪图田产之辈?助人解难讲究的是缘法二字,强求不得。”
“俺是一介女流,还请您明言。”
“眼下先设法促成文典归来,我闻得绣绣已经帮您写信,这事应该能成,之后再为苏苏斟酌调理方子,至于改换风水之事?现下时机未到,代价几何亦非此刻能言明,但嫂嫂且宽心,待我常来探寻,若寻得天机自会告知。”
他这番话,既抬高了姿态显得不求回报,又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如此这般留给费左氏一个巨大的悬念和期盼,以后便更好出入费宅。
当然,所谓代价此刻不言明,反而更能撩动费左氏的心,让她时时惦念,不得安生。
人么,终归有最在意的事,往往这件事就是引诱其上钩的最好诱饵。
费左氏见丁锋如此不求回报,更是敬佩不已,深觉此人深不可测、义薄云天。
她抹去眼泪,郑重道:“先生高义,俺一切但凭先生安排,等着先生的消息。”
丁锋微微颔首:“嫂嫂放心,丁某言出必行,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他拱手一揖转身离去,留下费左氏独自站在祠堂中。
这老寡妇望着他的背影,心潮起伏。
既有绝处逢生的希望,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是对未来的期盼,多年不曾有过对明确目标的期盼。
丁锋顶着月色回到望牛山上时,宅院里灯火通明。
绣绣和露露正在堂屋说着闲话等他归来。
见其进门,绣绣起身迎上,一边帮他脱下外褂,一边关切地问:“锋哥儿,费家那边事情可还顺利?铁头家的事平了么?”
丁锋在太师椅上坐下,接过露露递上的热茶啜了一口,才将今日在费家祠堂与费左氏的对话,拣那紧要的,大致叙述了一遍。
当他说到费左氏竟给苏苏灌迷药失身,还用猛药催胎,以致苏苏身子受损,所谓的有喜很可能只是一场空,甚至伤了根本时,绣绣手中的团扇掉在了地上。
她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丁锋:“灌药?锋哥,你说的可是真的?那苏苏她…”
丁锋放下茶盏,语气肯定,“我观苏苏气色、听其吐纳皆非有孕之兆,反倒是药物所致经血不调、脾胃虚弱的迹象,那费左氏求子心切,行此昏聩之事,只怕是弄巧成拙,反害了苏苏。”
绣绣踉跄一步,被旁边的露露赶忙扶住。
她眼中涌泪,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妹妹。
“怪不得上次见她脸色那般难看,精神也恹恹的,俺只当她是孕中不适,还宽慰她,没想到,没想到竟是被人如此作践。”
绣绣猛地抓住丁锋的胳膊,接着说:“锋哥,你说苏苏还被下过迷情的药物?我刚从马子窝被你救出来时,费左氏给我看的白布,是不是也是假的?”
丁锋点了点头:“多半是费左氏为了坐实婚事使的障眼法,苏苏那丫头,怕是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白白受了这许多罪,唉,你爹为了不退那五十亩地,真是害了这孩子。”
此言彻底消除了绣绣心中对娘家、费家仅存的一丝幻想。
先前对于苏苏顶替自己总有些难以言说的芥蒂。
这点芥蒂如今已经被心疼与愤怒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想起自己当初在马子窝的绝望,想起被父亲和费家同时抛弃的冰冷,如今妹妹竟也在那看似光鲜的宅门里,遭受着这般折磨。
绣绣哭诉:“宁学祥,费左氏,你们好狠的心啊,自己的亲人就是交换田亩的筹码?就是延续香火的牲口?为了田产,为了那虚妄的香火,你们连自己的骨肉、连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都能如此利用糟蹋,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要不是锋哥,那困在费家的傀儡恐怕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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