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宁学祥那边。
他亲自押着好不容易凑齐的八千斤粮食,装了满满六大车,从码头仓库出发一路小心翼翼往天牛庙方向折返。
车队行得缓慢,沉重的粮车在土路上走不快,行到深夜才行至县城外二十余里的一处荒废村落附近。
眼见天色已晚,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宁学祥只得下令在此扎营歇脚,待天明再行。
车夫们卸了牲口,喂了些草料,便围着篝火啃干粮歇息。
宁学祥心绪不宁,安排筐子和两个长工轮流守夜,重点看护粮车,自己则钻进临时搭起的窝棚却是辗转难眠,脑子里想的全是儿子和那如同剜肉般的八千斤粮食。
夜色渐深,荒村寂静唯有虫鸣风声。
一道黑影,如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车队扎营之地。
那正是奉丁锋之命一路尾随的柳义菲。
她伏在断墙残垣之后,目光扫过营地。
只见篝火旁几个车夫已然酣睡,负责守夜的筐子正抱着根木棍靠在一辆粮车旁,看似在打盹,眼皮却微微抬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柳义菲与筐子的视线在马灯光芒中短暂交汇。
筐子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站起身,装作巡视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到拴着那六匹拉车壮马的马桩旁。
他左右四顾,见无人注意,双手飞快逐一解开了拴马的缰绳和连接车辕的套索。
做完这一切,筐子又踱回原处,背对着马匹的方向,继续打盹。
柳义菲见时机已到,手中捏着几粒石子,用弹弓精准地打在几匹马的臀上。
马儿吃痛,又觉身上束缚已去,顿时希律律嘶鸣几声,扬起蹄子,朝着黑暗的荒野四散奔去。
“哎呀!马惊了。”
筐子这才像是刚被惊醒,跳起来大声呼喊。
营地顿时一片混乱,沉睡的车夫们被惊醒,懵懂地爬起来,只见马匹踪影全无,顿时慌了手脚。
就在这混乱当口,趁着车夫们去追马,柳义菲已如鬼魅般绕到粮车另一侧。
她取出早已备好的火折子和浸了火油的布条,动作迅捷无比,分别在几辆粮车的篷布、粮袋缝隙处点燃。
干燥的粮食和篷布遇火即燃,火舌迅速窜起,借着夜风很快就连成一片。
筐子大喊:“走水了!粮车走水了!”
车夫们去而复返又开始手忙脚乱扑火,再顾不上找马。
宁学祥被喊声惊动,连滚爬爬地冲出窝棚。
一出来映入眼的便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和熊熊燃烧的粮车。
那火光映照着他瞬间惨白的脸,仿佛将他心血和希望都一同焚毁。
“我的粮,我的粮啊。”
宁学祥发出一声凄厉嚎叫,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柳义菲在暗处笑了笑,看着那救火的车夫,不再理会这些人,独自前往林子搜索马匹牵回山庄。
与此同时县城那处不起眼的印局秘密联络点内,宁可金、费大肚和郭龟腰三人挤在狭窄的厢房捱过了漫长而煎熬的一夜。
天刚蒙蒙亮,院外便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宁可金一个激灵,猛地从炕上弹起,赶忙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衫。
房门被推开,依旧是那身藏青长衫,面容清癯的王庭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精悍的随从。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的三人,在宁可金身上停留片刻,淡淡道:“宁少爷?这一大早,有何贵干?”
宁可金见到王庭,如同见了救星,扑通一声竟直接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
“王大爷,俺等您一夜了,求您给俺做主啊!”
宁可金以头抢地,带着哭腔叙述。
他将自己在望牛山庄如何中了妹夫丁锋的仙人跳,如何被扣留勒索,自己又如何侥幸逃脱,却发现团练已被丁锋撬走说了一遍。
他如今已是走投无路的境遇,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地哭诉了一通,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念叨。
“王大爷啊,那丁锋仗着有些蛮力会些邪术,横行乡里,欺压良善,如今更是设计坑害俺宁家,夺俺团练逼俺老父,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求王大爷看在往日与俺宁家些许交情,出手主持公道,俺宁可金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
他说得声泪俱下,额头上甚至磕出了血印。
费大肚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丁锋也是他的女婿,一家子吃喝都是人家管的,这次卖人情是为了拉拢宁家关系,得到大奶奶绣绣的人情,没成想卷入了这风波之中,他可没想跟丁锋敌对。
王庭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轻轻捻动着袖口。
待宁可金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
“丁锋此人近来风头确实很盛,剿灭胡三,开设山庄,娶费家寡妇,如今又把手伸向了宁家,还收编了团练,看来是真没把地面儿上的老规矩放在眼里了。”
他顿了顿,目光刺向宁可金,接着问道:“宁大少,救你出来的是这费大肚子?按你所言他不也是丁锋姨太的父亲么?你怎么保证这不是计策的一环,就为了引我出山?”
王庭话音未落,那目光便如冰冷的锥子般刺向一旁惴惴不安的费大肚。
费大肚被这眼神吓得一哆嗦,眼见王庭随从的手也按上了腰间的家伙,他魂飞魄散,噗通一声也紧跟着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慌忙辩解。
“哎呦这怎么话说的,王大爷!天地良心啊,俺哪有那个胆子敢算计您,俺是实在没法子了。”
王庭冷冷地问:“怎么个没法子?有人逼你放宁可金?”
费大肚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
“不是,是俺灵机一动,那丁锋他早就看俺不顺眼,就因俺多瞅了郝二姐几眼,他就把俺闺女银子,也就是他三姨太叫去训斥,俺闺女也说俺老不正经,带累了她,那丫头现在见了俺都没个好脸色,俺在那山庄后山看果园,养鸡鸭,看着风光其实就是个下人,谁都能给俺甩脸子。”
他越说越激动,似乎要将满腹委屈都倒出来。
“俺这次帮宁大少,就是想着想着绣绣大奶奶是宁家闺女,是可金少爷的亲妹子,俺帮了她亲哥,她总能念俺点好,在丁锋和银子面前替俺说几句好话,让俺日子好过点,俺要是丁锋派来的,俺把他大舅子送出来就完事了,何必跟着跑到您这龙潭虎穴来讨嫌?俺是猪油蒙了心也不敢算计您王大爷啊。”
王庭点头:“有道理,如果这是连环计,你应该不会跟着来,但那样的话就太明显了,兴许是故意卖的破绽呢?”
费大肚一听人家还是不信,竟一把扯开自己的旧棉袄襟口,露出干瘦的胸膛,捶打着哭喊:“您要不信,俺可以对天发誓,要是俺有半句假话,叫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俺就是想给自己寻条活路,在闺女女婿面前能挺起点腰杆子啊。”
费大肚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虽粗鄙不堪,将一个小人物试图在夹缝中求存的卑微心态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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