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帅再容忍丁锋也不能坐看自己被取而代之,尤其是这小子不仅和晋绥军、英国买办有勾连、甚至在津门连上了少帅的线。
省城的特务密探逐渐加强了对三县的侦查。
沂南兵工总厂的机器日夜轰鸣,暂编第九师的操练喊杀声震天动地,丁锋掌控下的青、沂、博三地,如同一台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在沉默中积蓄着惊人的力量。
然而树大招风,丁锋也深知自己实力的急剧膨胀,必然会引起省城韩大帅更深的忌惮和猜疑。
在自身羽翼尚未完全丰满不足以正面抗衡整个第三路军之前,韬光养晦、暂避锋芒是必要的策略。
于是省城眼线传回的消息,以及偶尔前来视察的韩系军官所见到的,便是另一番景象。
丁师长似乎志得意满安于现状,将大部分庶务交给了手下处理,自己则时常流连于沂县城内那家新近声名鹊起的销金窟梅香楼。
这梅香楼,正是之前天霞锦泡沫破裂后由露露出面盘下并精心改造的。
昔日那些破产乡绅家的太太、小姐、宠妾,不少人家道中落,无以为继,或因姿色才艺被吸纳,或因无处可去被迫栖身于此。
她们大多识文断字,通晓音律,甚至有些还带着几分曾经的贵气与风雅,使得梅香楼很快便成了沂县乃至周边地区达官贵人、富商巨贾趋之若鹜的风月场。
丁锋作为幕后实控人,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他时常呼朋引伴,在梅香楼摆下酒宴,与一些表面投靠过来的地方士绅、商会头面人物饮酒作乐,听曲观舞。
有时甚至夜宿楼中,流连忘返,曾经李会长念过洋学堂的千金、张老太爷的孙媳是其最得意的头牌。
在旁人看来,这位年轻的丁师长在打下基业后终究未能免俗,开始沉湎于酒色享乐之中,这早就是乱世军阀固有的习俗。
这一日,丁锋又在梅香楼最好的雅间听雨轩内设宴。
房间内熏香袅袅,丝竹悦耳。
露露亲自作陪,指挥着几位姿容出众的女子弹唱助兴。
丁锋半倚在榻上,衣着随意,面色微醺,手中把玩着酒杯,看似完全沉浸在这温柔乡中。
“丁师长,近日可是少见您操心军务了?”
一个胖商人谄笑着敬酒。
丁锋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顺手揽过身旁一名弹琵琶的女子,语气带着几分慵懒和放肆:“军务?有存孝他们打理便是,老子拼死拼活打下这片基业,还不能享受享受?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再说了,有韩大帅在上面顶着,天塌不下来!来来来,喝酒,听曲儿!”
他表现得如一个骤然得势、便开始追求享乐的寻常军阀,言语间对韩大帅似乎也颇为敬重。
这些话语和作态,自然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传到了省城韩大帅的耳中。
帅府内,韩大帅听着幕僚的汇报,捻着胡须,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
“哦?丁锋那小子,如今终日泡在妓院里?呵呵,年轻人嘛,骤然手握重兵,占据地盘,把持不住也是常情,看来他还是知道分寸的,懂得享乐,总比整天琢磨着扩军备战让本帅安心。”
在他看来,一个沉迷酒色的将领,威胁性自然大大降低。
虽然丁锋的实力依旧让他忌惮,但只要对方表现出足够的安分和顺从,他暂时也愿意维持表面的和平,毕竟现在他的主要精力放在整合内部扩大军事实力,以应对南京方面以及北方日寇压力上。
然而他们所见到的不过是丁锋精心营造的假象。
每一次从梅香楼醉醺醺地回到天星城或兵工厂,丁锋眼中的迷离便会瞬间被清明和锐利所取代。
他会在深夜听取丁存孝关于部队训练和防务的密报,与柳义菲商讨军工生产的技术难题和扩产计划,批阅崔管家和费银子送来的内政文书。
露露更是他得力的助手,梅香楼不仅是掩护,更是一个绝佳的信息收集站。
那些往来宾客在酒酣耳热之际,往往会透露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关于省城的动向,关于其他势力的情报。
这些都被露露细心整理,及时汇报给丁锋。
“锋哥,咱们得探子来报,韩大帅那边似乎对您的表现很满意,最近拨付的军饷都比往常痛快了些。”
露露一边替丁锋按着太阳穴,一边低声汇报。
丁锋闭着眼,冷笑道:“让他满意就好,咱们现在需要时间,兵工厂要完全步入正轨,新兵要练成精兵,还需要至少一年半载,在这之前就让他觉得我丁锋只是个贪图享乐的守成之徒吧。”
现如今明面上他是流连青楼的荒唐师长,暗地里却是掌控三县、励精图治的枭雄。
丁锋用这种看似自污的方式,巧妙地麻痹着潜在的敌人,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发展时间。
真正的猎手,往往善于隐藏自己的爪牙。
而在梅香楼的笙歌曼舞背后,钢铁的洪流正在悄然汇聚,只待时机成熟,便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改天换地。
韩大帅虽对丁锋的沉沦乐见其成,但他也是这乱世之中从底层爬上来的狠人,枭雄本性使其并未全然放心。
半月后,一队打着视察防务、宣慰地方旗号的人马,由韩大帅的心腹副官率领,悄然抵达了沂县。
明为嘉奖丁锋戡乱青州、稳定地方之功,实则为近距离观察天星城及丁锋本人的真实状况。
消息传来,丁锋正在梅香楼听曲。
他挥退歌女,眼中醉意瞬间消散,对身旁的露露低语:“鱼儿上钩了,按第二套方案行事。”
“锋哥放心,都安排妥了。”
露露会意,立刻起身去布置。
副官一行抵达沂县县城。
丁锋并未在庄重威严的师部接待,反而将接风宴设在了梅香楼。
宴席极尽奢华,山珍海味,水陆并陈。
丁锋一身绸衫,举止随意,甚至带着几分宿醉未醒的慵懒,频频举杯,与副官带来的随员划拳行令,言语间对韩大帅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也夹杂着对眼下享乐生活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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