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与小林被秘密羁押在天星城地牢深处,虽为阶下囚,却依旧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倨傲。
他们坚信,凭借青木公馆和《塘沽协定》后华北微妙的局势,南京方面乃至北平军分会都会施压,迫使这个小小的土师长乖乖放人。
然而,他们低估了丁锋的胆魄,更高估了其对韩大帅的顺从程度。
丁锋并未急于处置这两个烫手山芋,他首先做的是修书一封,连同从松井身上缴获的部分无关核心、却能坐实其特务身份的文件抄录本,再以一份措辞恭谨却暗藏机锋的报捷文书,派快马送往了省城韩大帅府。
文书中,丁锋将自己描绘成偶然发现可疑分子、经严密侦查后果断出击、为国除奸的忠勇将领,声称擒获疑似日本特务若干,击毙顽抗者数人,缴获文件显示其意图窥探我军工机密、扰乱地方,现已将首恶羁押,听候大帅发落。
字里行间既表了忠心,也点明了此事关乎军工机密和地方稳定,更将处置的皮球,巧妙地踢给了韩复榘。
省城,帅府内。
韩大帅捏着丁锋送来的文书和文件抄录本,眯着眼睛,半晌不语。
他岂能不知丁锋的小九九?但这封信确实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一方面日本人近来在华北愈发肆无忌惮,触角不断延伸,早已让他这个山东王心生警惕和不满。
丁锋此举,算是替他敲打了一下不安分的日本人,让他颇觉快意。
另一方面丁锋将擒获特务的功劳和处置权主动上交,姿态做得很足,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和掌控欲。
这正是他既倚重又忌惮丁锋的地方。
韩大帅掂量着手中的文书,对心腹幕僚道:“这个丁锋,倒是会来事,日本人手伸得太长,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丁锋替咱出了这口气还算懂事,他平时吊儿郎当,见天在勾栏听曲,没想到对于这些特务还挺警觉?”
这大帅自然对于副官和幕僚之前的试探产生了些许怀疑。
副官赶忙说道:“大帅,丁锋虽不理军政,可他手下还算精明,这也是替咱办了事,理应嘉奖怀柔。”
韩大帅点了点头:“回复他,就说他忠勇可嘉,为国除奸有功,所擒日谍,系危害地方之匪类,可由其全权处置,务必审问清楚其阴谋,以绝后患,其暂九师所需经费,可酌情上报华北军分会。”
这道命令,既给了丁锋处置的合法性,又将后续可能的外交麻烦撇出去,不伤到自己羽毛,身毕竟他大帅不知情,只是下属剿匪而已,同时还暗示了可以借此向丁锋索要些好处,上报的军费到了大帅府的账上,能给丁锋多少便是帅府的事。
命令传到天星城,丁锋看着电文,嘴角露出笑意。
他自语:“韩大帅这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啊,还能吃俺些空饷。”
有了大帅这柄尚方宝剑,丁锋心中大定。
他立刻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首先授意崔管家,以筹措剿匪及善后经费为由,给省城送去了五根金条和一批紧俏的西药,盖着暂九师大印的申请写了一万三千五百人,富裕的两三千人算是给大帅的好处台阶。
只要申请递交军分会,批下来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份心意恰到好处,既喂饱了韩复榘,又不至于让其觉得丁锋过于富庶而生出别样心思。
其次他加强了对松井和小林的审讯。
有了大帅背书,审讯人员底气更足,手段也更为有效。
在物理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松井和小林的心理防线逐渐崩溃,不仅吐露了更多关于青木公馆在华北活动的情况、人员联络方式,还交代了一些他们通过收买、威胁等手段在齐鲁各地发展的眼线和关系网。
丁锋将这些情报仔细整理,有价值的留下自用,部分无关紧要但能显示成果的则择机透露给帅府那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丁锋开始利用这次事件,进一步巩固和扩大自己在青、沂、博三地的权威。
他让范彪等人将丁师长神机妙算,雷霆剿灭日本特务的事迹,以剿匪捷报的形式,在控制区内广为宣扬,甚至请来省城报社记者采访写文章。
消息传出,三县震动。
百姓们既痛恨日本人的窥伺,更对丁锋的强悍手段和保境安民的能力深感佩服。
那些原本还对天星城统治心存疑虑或暗怀异心的地方势力,此刻更是噤若寒蝉,彻底熄了反抗的念头。
经此一役丁锋不仅铲除了身边的毒刺,缴获了重要情报,还借此机会获得了韩复榘的官方认可,加强了对内部的掌控,可谓一箭数雕。
地牢中,松井和小林在得知韩帅的态度后,最后的侥幸心理彻底破灭,面如死灰。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成了丁锋表忠心的投名状,也成了丁锋立威的垫脚石。
在这鲁中南的地界上,所谓的青木公馆的庇护鞭长莫及,在丁锋的枪杆子和铁腕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丁锋站在二级桌山的边缘,俯瞰着脚下日益繁荣的天星城和广袤的田野。
解决掉日本特务的隐患,并与省城达成了新的默契,为他赢得了又一段宝贵的发展时间。
丁锋目光深邃,望向北方。
内部的钉子拔掉了,外面的事态暂时稳住,接下来该是全力消化成果,壮大自身的时候了,他还有三年半的时间,与日本人的较量,这才仅仅是个开始,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暴风雨来临前,将天星城,打造成一块谁也啃不动的硬骨头。
而且他也在等,不处决两个小鬼子有他的考量。
青木会馆肯定会派人来谈判要人,到时候这秋风可以打在小鬼子身上。
正如丁锋所料,青木公馆绝不会轻易放弃松井和小林这两枚重要棋子,尤其是在他们可能已经吐露部分情报的情况下。
果然半月之后一封措辞客气的信函,经由天津租界的特殊渠道辗转送到了天星城丁锋的案头。
信函落款是津门商会理事星宫灵花,言明听闻丁师长擒获两名因误会而擅闯贵地的日本商人,愿亲自前来斡旋,化解误会,并备上薄礼以表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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