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年 8 月 8 日的北京,夜色刚漫过天际线,鸟巢方向就炸开了第一簇焰火。金色的火花在墨色夜空里绽开,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向人间,连街角的 Atm 机都被映得忽明忽暗。张小莫攥着银行卡的手指泛白,卡面贴着的透明胶带已经起了毛边 —— 这是她攒钱买房的 “专用卡”,从 2004 年父亲确诊尿毒症那天起,每笔工资、奖金都小心翼翼存进去,连过年母亲给的压岁钱都没舍得花。
“小莫,你到 Atm 机了吗?赶紧查查余额,咱凑够一半首付了没!” 母亲林慧的声音裹着电视里的欢呼声从手机里传出来,“你爸刚才还说,等你买了房,他就跟我去北京,在阳台种点南瓜,跟老家的一样甜。” 手机听筒里突然传来烟花绽放的巨响,震得张小莫耳朵发麻,也震得她心里的期待像泡发的种子,一点点胀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银行卡插进 Atm 机。金属卡槽吞卡的声音在安静的街角格外清晰,像在开启一个攒了四年的梦。屏幕亮起时,奥运主题曲的旋律从远处飘来,“我和你,心连心” 的歌声混着人群的欢呼,让她指尖都忍不住发颤。查询余额的按钮被按下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房产中介的话:“首付 24 万,凑够一半就能签意向书,剩下的可以走贷款。”
“.00”—— 一串数字在屏幕上跳出来时,张小莫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整整四年,她在县城辅导机构时每月省吃俭用,跳槽到外企后加班到凌晨赚绩效奖,甚至拒绝了所有同事的聚餐邀请,终于攒够了首付的一半。她对着屏幕里的数字看了又看,指尖在 “12.8 万” 上轻轻摩挲,仿佛已经摸到了新房的门把手 —— 朝南的卧室能晒到太阳,阳台留着给父亲种南瓜,厨房要装母亲喜欢的不锈钢灶台。
“妈,凑够了!12 万 8,正好一半!” 她对着手机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可话刚说完,屏幕突然闪了一下,数字开始疯狂跳动,像被风吹乱的算盘珠。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在屏幕上胡乱点着,却眼睁睁看着 “.00” 一点点减少,最后定格在 “0.00” 上。
“怎么回事?” 林慧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是不是机器坏了?你再查查!” 手机里的欢呼声还在继续,鸟巢的焰火又炸开了一簇,红色的光映在张小莫惨白的脸上,像块滚烫的烙铁。她反复查询了三次,每次屏幕都冰冷地显示 “0.00”,交易记录里赫然写着 “医院扣款 .00 元”—— 那是父亲首次强化透析的费用,早上医生说需要先预缴全部费用,她当时忙着赶去公司,让母亲帮忙签了扣款协议,却忘了这张卡绑定的是医院缴费系统。
“妈,钱…… 钱没了。” 张小莫的声音发颤,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银行卡从 Atm 机里弹出来,掉在地上,卡面的胶带被蹭掉了一块,露出下面 “奋斗” 两个字 —— 那是她刚工作时用马克笔写的,想给自己打气,现在却显得格外讽刺。远处传来人群的欢呼声,奥运圣火点燃的消息像潮水般涌来,可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像被扔进了冰窖。
“怎么会没了呢?不是说好了先凑首付吗?” 林慧的声音带着哭腔,“早上医生说预缴费用,我以为你用的是另一张卡…… 小莫,这可怎么办啊,你的房子……” 后面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切断,听筒里突然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混着监护仪的滴答声,像把钝刀在张小莫的心上反复切割。
张小莫蹲在 Atm 一旁,把脸埋在膝盖里。银行卡还在地上躺着,屏幕上的 “0.00” 像个嘲笑的鬼脸。她想起自己攒钱的日子:在县城辅导机构时,每天只吃两顿馒头咸菜,省下钱给父亲买透析管;跳槽到外企后,为了赚绩效奖,连续三个月加班到凌晨,办公室的绿萝都比她先下班;去年过年,同事们都去旅游,她却在出租屋里给学生上网课,赚的课时费一分不差存进卡里。这些画面在脑海里翻腾,让她忍不住哭出声来,眼泪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灰尘。
“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穿保安制服的大爷走过来,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光束在她身上晃了晃,“这大晚上的,怎么蹲在这哭啊?是不是机器吞卡了?” 大爷的声音很温和,像爷爷一样,让张小莫想起老家的李叔,每次她回家,李叔都会给她塞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不是,钱…… 钱没了。” 她抬起头,眼睛通红,“我攒了四年的钱,准备买房子的,一下子全被医院扣走了,我爸的透析费。” 保安大爷叹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下,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递给她:“姑娘,我知道你难。我儿子去年也得了重病,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可日子还得往下过,人在,就有希望。” 他指了指鸟巢的方向,“你看,奥运会都开了,国家越来越好,咱们的日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张小莫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远处的焰火还在绽放,绿色的、紫色的、银色的,把夜空装点得像个童话世界。可她的世界却一片灰暗,四年的努力像泡沫一样,一触就破。她想起房产中介说的 “下月房价可能还会涨”,想起母亲期待的眼神,想起父亲说 “想在阳台种南瓜”,这些都成了泡影,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
手机又响了,是父亲打来的。张建国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小莫,钱的事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拖累你了。房子咱先不买了,爸的病…… 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没关系,你别太自责。” 他咳嗽了两声,“刚才电视里放奥运开幕式,真好看,你要是在现场就好了。”
“爸,您别这么说。” 张小莫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是我没安排好,我应该跟您说清楚银行卡的事。房子以后还能再攒,您的病不能等。” 她想起早上医生说的话,父亲的肾功能已经严重恶化,必须尽快做肾移植,手术费至少要 30 万,这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可她不能放弃,父亲是她的天,天不能塌。
保安大爷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别在这蹲着凉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哭解决不了问题。要不先回家,跟家人商量商量,总会有办法的。” 他捡起地上的银行卡,递给她,“这卡还能用,以后再慢慢攒。你这么年轻,有手有脚,还怕赚不到钱吗?”
张小莫接过银行卡,紧紧攥在手里。卡面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稍微安定了些。她站起身,发现腿已经蹲麻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远处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奥运主题曲的旋律在夜空中回荡,可她却觉得格外孤独,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路过便利店时,她走了进去。老板娘正在看电视里的奥运比赛,看见她进来,笑着说:“姑娘,今天奥运会开幕式,不回家看吗?” 老板娘给她递了瓶矿泉水,“我儿子在外地打工,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在电视上看见我了,虽然就一个镜头,我也高兴。”
张小莫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让她清醒了些。“阿姨,我爸生病了,花光了所有积蓄,房子也买不成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老板娘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姑娘,钱没了可以再赚,房子没了可以再买,可家人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做得对,先救你爸,比什么都重要。”
走出便利店时,夜色更浓了。鸟巢的焰火还在绽放,金色的火花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金粉。张小莫靠着冰凉的墙壁,看着远处的灯火,突然觉得没那么绝望了。虽然四年的积蓄没了,房子也泡汤了,但父亲还在,母亲还在,只要家人平安,就有希望。她想起保安大爷说的 “人在,就有希望”,想起老板娘说的 “先救你爸,比什么都重要”,这些话像暖流一样,流进她的心里,让她重新有了力量。
她掏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您别担心,钱没了可以再赚。明天我去跟公司申请预支工资,再跟同事们借点,先爸爸的透析费交了。房子的事,咱们以后再想办法。” 林慧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小莫,委屈你了。都是妈不好,没跟你说清楚就签了扣款协议。”“妈,不怪您,是我没安排好。” 张小莫的声音很坚定,“您和爸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挂了电话,她握着银行卡,重新走进 Atm 机。虽然屏幕上还是 “0.00”,但她的心里却不再是空的。她想起自己刚工作时的梦想,想起在握手楼背过的单词,想起在相亲角撕碎的纸牌,这些都让她明白,生活不会一帆风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困难,但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挺过去。
远处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奥运圣火在鸟巢里燃烧,像颗永不熄灭的星。张小莫靠着冰凉的 Atm 机,看着夜空中的焰火,眼泪又掉了下来,可这次的眼泪里,没有绝望,只有坚韧。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困难等着她,但她不会放弃 —— 为了父亲,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的梦想,她会重新开始,一点点攒钱,一步步往前走,就像奥运赛场上的运动员一样,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坚持到底,永不言弃。
夜色渐深,鸟巢的焰火渐渐平息,可城市的灯火却更加明亮。张小莫握紧手里的银行卡,转身往出租屋走去。虽然存款清零了,但她的希望没有清零,她的勇气没有清零,她对生活的热爱也没有清零。她知道,只要心里有光,就不怕黑暗;只要家人在,就不怕困难。未来的路,她会带着这份坚韧,勇敢地走下去,相信总有一天,她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给家人一个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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