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大步往院外走，在跨过门槛时，他停住，回头对宋幼宁说：“嫂子，姜闯他在部队真没有吃香喝辣，也没有别的女人。”
“你要是不信，你就看看他胸前那个口袋里放了什么。”
说完，他转身去找何秘书借车。
小成第一个扑到姜闯身边，他是三个孩子里对姜闯感情最深的，也是记忆最深的一个。
他期盼了整整四年，二叔才回来。
小成仰头望向宋幼宁，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婶婶，能不能……能不能别和二叔离婚？”
“二叔我会照顾的，不用婶婶操心，我以后不上学了，我会下地，我能养活二叔和弟弟妹妹，婶婶，你能不能别走？”
小成说得小心翼翼，可越说，声音就越轻。
宋幼宁喉咙发紧，视线从姜闯潮红的脸移到小成通红的眼眶，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她叹了口气，用手指充当梳子，将小成凌乱的头发理顺。
末了，拍了拍他的头，“婶婶这是逗你二叔呢，谁让他一走就是四年，咱们得给他一个教训是不是？”
小成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下头，“嗯！二叔肯定会改好的！”
寒风卷着枯叶刮进院子，小秋和小耳朵也慢吞吞地凑过来。
小秋蹲在小成身边，两只小手撑着下巴，看着躺在地上的姜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耳朵则挤进小成和小秋的中间，将自己微凉的小手伸进小成的手里，小成连忙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哈气。
宋幼宁的视线在姜闯胸前的口袋停了许久，直到闻景急匆匆地带着何秘书回来，她还是没打开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姜闯烧得愈发厉害，滚烫的呼吸喷在她手腕上，苍白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像是在说什么含糊的呓语。
闻景心里一惊，刚刚他就应该把人扣在医院，现在好了吧，给自己折腾得发烧了。
“嫂子，姜闯得赶紧送医院，他身上的伤很重，现在发烧很有可能是伤口感染。”闻景眉头紧皱。
何秘书插了一句话，“车就在外面。”
宋幼宁点头，立即做出决定，“那好，麻烦你和何秘书先把他抬到车上，我去拿些钱票。”
现在收拾是来不及了，只能尽可能地多带点钱票，需要什么直接去买。
闻景倒是暗喜，他还以为小嫂子不会跟着一块儿去呢。
“至于孩子们……”宋幼宁有些犹豫，“家里现在没人，我不放心把他们留在家里，车上坐得下吗？”
“坐得下！”闻景斩钉截铁地道。
何秘书：“……”
算了，反正也不跟他这个开车的挤。
几人立即行动起来。
闻景和何秘书将姜闯背到车后座。
宋幼宁将被劈出洞的门踹开，想了想，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带上了，接着又给小成换了件棉衣，还从柜子里找出一件以前给姜闯做的棉衣。
车上，何秘书坐在驾驶座，闻景抱着小秋坐在副驾驶，姜闯和宋幼宁各占后座的一个位置。
小成和小耳朵本来是挤一个位置，但他怕小耳朵太小，坐不住，就把小耳朵抱在腿上。
待众人坐好，何秘书晃晃悠悠地启动车子。
也是不赶巧，他这次来，除了要把姜同志和闻同志安全送回来，孔部长还另外交代了一件事。
结果现在一件事也没办成。
何秘书有些发愁。
宋幼宁也有些发愁。
姜闯侧躺在她腿上，滚烫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她用凉水浸湿的帕子一遍遍擦拭姜闯的额头，看着他因高热而泛红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闻景透过后视镜注意到她略有动容的脸，赶紧开始给姜闯说好话。
当然，他不是那种愣头青，上来就说，嫂子你看他都这么惨了，你就原谅他吧。
闻景细想了一番，他记得护士长说，女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便清了清嗓子道：“嫂子，我这一路跟着姜闯回来，那可是遭了大罪了！你可得给我评评理！”
宋幼宁挑眉看着闻景。
闻景抱着小秋，侧着身子看向宋幼宁，一脸控诉，“嫂子，你说说姜闯那家伙，简直把我当铁打的骡子使！前几天刚做完两场大手术，麻药劲儿还没散干净呢，非闹着要出院，连领导都来劝，但是都拗不过他这个牛脾气。”
“部队领导带着医生护士轮番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倒好，梗着脖子说‘我媳妇一个人撑着家，孩子们等着我’。”
“没办法，我就跟着他一块儿回来了，结果这小子一出院立马就要回老家！”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陪着他了，我们坐了五天五夜的火车啊嫂子！刚下火车，明明何秘书都说了，先去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天再回来，他就不，偏要现在就回来。”
车子突然颠簸，姜闯无意识地往宋幼宁怀里蹭了蹭，滚烫的呼吸喷在她手腕上，惊得她睫毛猛地颤了颤。
闻景扯着嗓子控诉完，偷偷往后座瞥了两眼。
只看见小成攥着姜闯的衣角，肩膀一抽一抽地发抖，宋幼宁却垂着眼，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姜闯额角的冷汗，看不出半点情绪。
就连被小成搂着的小耳朵也像尊沉默的瓷娃娃，漆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波澜。
闻景皱了皱眉，这事儿可不好办了。
他心里又隐隐地为姜闯感到不值。
他是亲眼见过姜闯这四年怎么过来的，要不是因为姜闯受伤太多次，经常往医院跑，他也不会和姜闯这么熟，更不会知道这个硬汉子把柔情都揉碎了，藏在每封家书里。
就连每个月的津贴，姜闯自己只留五块，其余的全寄回家了。
可他这个小媳妇从来不回信！
现在姜闯回来了，九死一生地回来了，他这个小媳妇却连一丝心疼都不肯施舍。
闻景喉咙发紧，眼眶莫名发烫，胸腔里堵着团化不开的郁气，只能偏头看着窗外，掩住满心的不平与叹息。
宋幼宁捏着帕子的手不断收紧，嘴唇也紧紧地抿着。
她不是没看出来闻景眼里的不满。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对她不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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