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闯笑了，“你骂我媳妇儿，难道让我干看着？”
他穿着半旧的军裤，军绿色的棉衣敞着，身形笔挺，宽肩窄腰，两条腿长得吓人，脸上虽还带着伤，却更衬得那眼神冷得像刃。
那气势一出来，不少围观的人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
尤其是当他迈出第一步，脚步沉稳，每走一步都像压在别人心尖儿上，仿佛整个病房都跟着震了一下。
李明志眼皮一跳，喉结咕咚一声滑动，双腿已经开始打哆嗦。
姜闯却不急，就那么一步步逼近，笑着说：“这样吧，你骂我媳妇儿一句，我就打你儿子一拳，很公平吧？”
一句话，凉飕飕地飘进李明志耳朵里。
“别、别别！这位同志！你别动！”李明志脸都吓白了，猛地把庄霞往前一推，“霞霞，你快说句话，别让你朋友误会啊！”
刚才他也看出来了，庄霞和这个女同志认识。
庄霞踉跄两步，站在了宋幼宁跟前，一张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地开口：“宋同志……这……都是误会，我妈她一时口快，你别放在心上……”
宋幼宁目光冷淡，理也没理她，只转头看了姜闯一眼。
姜闯站定，忽然偏头对老太太挑了挑眉：“你不说话，就是默认我可以动手喽？”
“我错了！真错了！都是误会，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李明志已经慌得语无伦次，脸色煞白，额头隐隐见汗。
老太太还在一旁不知死活地嚷：“你敢动我儿子一个手指头，我告诉你——”
“妈！”李明志忍无可忍地大喊一声。
老太太瞬间收声，还安慰李明志：“你别怕他啊，一个庄稼汉，有什么好怕的，你可是初中老师，还是县长的女婿，是吃公家饭的文化人！”
话是这样说，可是……
李明志看了姜闯一眼双臂鼓起的肌肉，嘴角忍不住抽搐，就这体格，一拳就能把他打死吧？
他连忙扯了老太太一下，压低声音说：“咱们先别跟他一般见识，待会儿去我岳父面前告状，让岳父来整治他。”
母子俩还在窃窃私语，姜闯却已经不耐烦了，抓起李明志的后领往后一扯。
“砰！”
李明志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屁股重重砸在地砖上，眼镜飞出去半尺远，整个人像条被翻过来的鱼，动弹不得。
“明志！”
老太太和庄霞异口同声地尖叫，一左一右扑过去，一个摸手，一个摸脚，场面堪比抢救尸体。
庄霞猛地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宋同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男人是军人吧，怎么能随意动手呢！”
“就是就是！”老太太也不甘示弱，“文化人都让你们欺负成啥样了！”
宋幼宁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庄霞还以为她怕了，刚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就听见宋幼宁说出了下半句话。
宋幼宁走到姜闯身边：“你小心身上的伤，为了那么个窝囊废崩了伤口，不值得。”
姜闯嘴角一勾，目光温柔得像要化进她眼睛里：“好，我听媳妇儿的。”
众人：“……”
刚刚还剑拔弩张，现在居然喂起了狗粮，反差拉得太大，一时间竟没人敢吭声。
李明志被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庄霞面色难堪，老太太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扶人。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有人悄悄劝道：“这事闹大了怕是不妙啊……”
正乱着，林亚青和三个保卫科人员气势汹汹地赶来了。
“谁在这里闹事？”为首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喝道。
庄霞眼里滑过一丝明晃晃的恶意。
她忽然上前一步，冷声道：“我爸是连水县县长，我丈夫现在被人打了，还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你们要是不处理好这个问题，我会让我爸来找你们院长好好谈谈的。”
她话音一落，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老太太立马跟上节奏：“没听清是吧？我儿子是县长的女婿，我可是县长的亲家！这两个黑心的玩意儿当众打我儿，我看你们谁敢偏袒！”
保卫科的同志对视一眼，神色明显变了。
虽然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但已经有了倾向，开始四下询问。
一些路过凑热闹的病人赶紧附和：“就是啊，那男的下手太狠了，看把人家男同志摔的！”
但也有目睹全过程的护士和病人替宋幼宁说话：“我从头看见尾，真要说起来，是那位老太太先闯病房占床，赶都赶不走，也是老太太先动嘴的。”
但理智的声音很快被模糊不清的议论声淹没，一些原本没在场的人，也在县长亲戚这顶帽子的威压下变得含糊其词，甚至开始默认宋幼宁一家确实有点不讲理。
问完一圈，保卫科其中一人走上前来，语气强硬对姜闯说：“经过我们的询问，情况已经基本了解了，同志，你随意打人，现在请跟我们去一趟保卫科。”
他又瞥了眼宋幼宁：“你也得去配合调查。”
“我媳妇凭什么要去？”姜闯眼神冷了下来。
“你媳妇儿扔搪瓷缸砸人嘴，你不也在场吗，你们这事影响太恶劣了，必须说清楚，不然不好交代。”
就在气氛最僵硬的时候，庄霞忽然开口了。
她走上前，声音刻意柔和，眼神却亮得让人不舒服：“宋同志，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个公道，你要是现在认个错，说句道歉，床位的事我们就算了。”
她语气温婉，仿佛是在为宋幼宁着想，实则每一个字都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更为可笑的是，围观的人竟然纷纷称赞庄霞大度，不愧是县长的女儿。
宋幼宁：“……”
她严重怀疑，庄霞的脑子是不是被她婆婆同化了。
什么叫床位的事我们就算了？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床位，他们被抢的还没说算了，抢床位的反倒说算了？
姜闯同样无语，他小声地跟宋幼宁说：“你还是别跟她交朋友了，脑子里好像有水。”
宋幼宁小声回道：“我也觉得。”
她看向庄霞，轻轻一笑，“认错？你确定要我认错？”
庄霞还没说话呢，围观的大婶也劝起来了。
“你把人家婆婆门牙都磕了，还不快点认个错，也就是人家大度，要是我，我肯定让你跪下来磕头认错。”
庄霞微笑着看向说话的人：“婶子，你开玩笑了，就一点小事，哪用得着下跪，只要她给我婆婆道个歉就好了。”
“哎哟，真是大方啊，不愧是县长的女儿。”
老太太却眼珠一转，蛮横地说：“不行！就让这小骚货给我跪下来磕头认错！我们李家可不是好惹的！”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
“让一让，让一让！县领导慰问部队英模，别挡门！”
一道洪亮的声音炸开。
话音刚落，人群“哗”地一下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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