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局长那次谈话,像一滴滚油滴进了办公室这锅平静的水里,瞬间激起了无数看不见的暗流。
最直接的变化,来自科长刘光明。
他对我,不再是那种前辈对新人的审视和使唤,而是多了一种“倚重”。当然,这种倚重是有代价的。
我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御用笔杆子”。
局里的工作要点、领导的会议发言、对上对下的汇报通知……以前是办公室几个人分着写,现在,刘光明大手一挥,全都堆到了我的办公桌上。我的电脑文档里,密密麻麻全是各种材料,桌面上的便签条,贴得像道士的符咒。
老王私下里跟我开玩笑:“小子,你现在可成了咱们科室的‘首席秘书’了。”
我只能苦笑。我知道,这是刘光明在“用”我,也是在“榨”我。他需要我的笔,为他的科室挣表现,为他自己的政绩添砖加瓦。而我,作为一个新人,没有拒绝的资格。
我成了办公室里最忙的人,每天最早来,最晚走。其他人到点下班,我桌上的灯还亮着。打印机嗡嗡作响,键盘的敲击声成了我一个人的交响乐。
小张还是那副憨厚的样子,偶尔会主动帮我接杯水,小声说一句:“江远哥,辛苦了。”
而小刘,则变了。
他不再对我冷嘲热讽,表面上客客气气,一口一个“江老师”,但那笑容背后,藏着一丝我能清晰感觉到的、冰冷的嫉妒。
他开始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给我下绊子。
那是一种极其隐蔽的、让你吃了亏还说不出苦的“软刀子”。
比如,局里下发一份文件,要求各科室报送季度总结。他负责分发,送到我手上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压在最下面,等我发现时,距离截止日期只剩半天了。
又比如,刘光明让我找一份去年的存档文件,他明明知道在哪个柜子里,却指给我一个错误的方向,让我像无头苍蝇一样翻箱倒柜,白白浪费一个多小时。
这些事,我不能说,也无法说。一旦挑明,他大可以一句“哎呀,我记错了”、“不好意思,我忘了”就搪塞过去。而我,反而会落下一个“斤斤计--较”、“容不下人”的名声。
我只能把这些亏,默不作声地咽下去,然后逼着自己变得更加心细,更加谨慎。他递过来的每一份文件,我都会当面确认截止日期;他告诉我的每一件事,我都会转身再找小张或者老王核实一遍。
我的神经,像一根被逐渐拉紧的弓弦。
这天下午,刘光明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递给我一份通知。
“小江,市局明天上午九点,要开一个关于‘双减’政策落实情况的调度会。周副局长要去,你把咱们局的汇报材料准备一下,五千字左右,今晚加个班,务必搞定。”
又是加急任务,我已经习惯了。
“好的,科长。”
“另外,”刘光明补充道,“这次会议,除了周局,每个县区局办公室都要派一名材料员过去,现场听会,学习精神。我想了一下,这个机会难得,就让你去吧。”
我心里一动。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能跟着副局长去市里开会,不仅能开阔眼界,更是一种资历。
“谢谢科长!”
“嗯,好好表现。”刘光明摆摆手。
我回到座位,立刻开始埋头写稿。小刘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江哥,又要写大材料了?辛苦辛苦。对了,刚才科长说什么好事,让你去市里?”
“是明天市局有个会,科长让我跟着去听听。”我一边打开电脑,一边随口答道。
“哦哦,调度会是吧?我知道,是在市局七楼的大会议室,对吧?”他看似不经意地问。
“对,通知上是这么写的。”
“哎,那地方我知道,去年跟科长去过一次。你可记住了,市局那电梯,一到早上上班点,挤都挤不上去。你明天最好早点去,八点半就到,不然肯定迟到。”他“好心”地提醒我。
“好,谢谢刘哥。”我当时没多想,感激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我加班到深夜十一点,总算把汇报材料的初稿赶了出来,发到了刘光明的邮箱。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匆匆赶往市里。我牢记着小刘的“提醒”,不到八点半,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市教育局大楼。
然而,我站在七楼大会议室门口,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大门紧锁。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我连忙掏出手机,翻出那份会议通知的电子版。当我把通知放大,看到会议地点那一栏时,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地点:市局三楼,302小会议室。
时间:上午九点。
备注:因七楼大会议室线路检修,本次会议地点临时调整,请各单位参会人员注意。
那行小小的备注,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我的眼睛里。
我被耍了!
小刘昨天那番话,每一个字都是陷阱!他故意只提七楼,却绝口不提地点变更的备注,就是为了让我扑个空!
我看了看手表,八点四十。
从这里跑到三楼,用不了两分钟。但周毅副局长还没到,我如果现在贸然跑下去,在楼道里撞见领导,我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七楼?
说我没看清通知?这是低级错误,显得我工作粗心。
说是同事报错了地方?这是推卸责任,显得我幼稚无能。
一瞬间,冷汗就从我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我迅速做出了判断:不能下去!
我必须在这里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不经意”地出现在三楼。
我找了个消防通道的拐角,那里有个窗户,正好能看到楼下的大门。我就像一个侦察兵,死死盯着每一个走进大门的人。
八点五十,周毅副局长的黑色帕萨特准时停在了楼下。
司机拉开车门,周毅走了下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夹克,步履稳健。他没有立刻进门,而是站在车旁,点了一支烟。
就是现在!
我立刻转身,快步从消防通道往下走。我没有坐电梯,而是选择了步行。这样可以更好地控制时间,避免在电梯里和领导迎面撞上。
我的脚步很快,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当我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呼吸,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我算准了时间,当我刚刚走到302会议室门口时,周毅副-局长也正好从电梯里走出来,和他同行的,还有市局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
我像是刚刚到达一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匆忙和歉意,主动迎了上去。
“周局,您好!”
周毅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小江?来得挺早。”
“我也是刚到,怕路上堵车,提前出门了。”我微笑着回答,语气自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市局的副主任笑着说:“周局,你们县局的年轻人,精神面貌就是好啊。”
“还行,是个能吃苦的小伙子。”周毅淡淡地评价了一句,便先进了会议室。
我跟在后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场几乎就要酿成事故的危机,被我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但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我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小刘这次的手段,给我敲响了警钟。在机关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次小小的疏忽,就可能断送你全部的努力。
会议准时开始,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着市局领导的讲话要点。
就在会议进行到一半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我拿出来一看,是刘光明的电话。
我心里一紧,连忙把手机调成静音,猫着腰,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喂,刘科长。”我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刘光明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和慌乱,甚至有些变调。
“江远!出事了!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赶到县人民医院!立刻!”
“科长,怎么了?!”
“县实验小学!有二十多个学生,午饭后出现了集体呕吐、腹泻的症状!现在全都送到县医院去了!疑似……疑似食物中毒!”刘光明的声音都在发抖,“家长们已经把医院给围了!周局长在开会,我这边根本走不开,你离得最近!你代表局里,先给我过去!记住,稳住家长,了解情况,千万别让事态扩大!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挂了电话,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校园安全事故,还是群体性的,这在任何地方,都是天大的事!
我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跟任何人打招呼,冲下楼,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县人民医院!能开多快开多快!”
出租车在车流中飞驰,窗外是呼啸而过的街景。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却又有一根弦紧紧绷着。
我知道,从我踏进县医院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将面临的,是一场真正的、没有任何预演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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