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的心理防线被攻破后,河口镇的问题如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各种线索源源不断地汇集到巡-查组。很快,我们的调查指向了一个关键目标——临川县宏业建筑公司。
这家公司几乎垄断了河口镇乃至周边乡镇近五年所有的政府工程项目,从道路修缮到学校建设,无役不与。王建军交代,宏业公司的老板丁宏,是前任县工商局副局长的小舅子,关系网深厚。镇里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小金库”资金,最终都通过虚开工程款的方式,流进了宏业公司的账目,洗白后,再回流到某些人的口袋里。
想要彻底查清这条利益链,宏业公司的账本,就是那把最关键的钥匙。
然而,当我们试图接触这家公司的财务人员时,却碰了一鼻子灰。丁宏非常狡猾,公司的核心账目,一直由一位名叫徐德海的老会计独自掌管。这位徐会计性格孤僻,滴水不漏,面对我们的调查人员,他只用三句话就把人打了回来:“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
几次接触下来,我们一无所获。强行传唤也不现实,一来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徐德海只是个会计,把他逼急了,他把账本往河里一扔,我们就彻底断了线索。
调查,陷入了僵局。
“这个老徐,就是个滚刀肉!”负责外调的组员小李气呼呼地在办公室里发着牢骚,“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感觉他根本不是怕丁宏,而是他自己可能也陷得很深,不敢开口。”
钱卫国副书记眉头紧锁,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这块骨头,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硬。
我坐在角落,一言不发,脑子里却在飞速地梳理着徐德海的个人信息。
徐德海,五十八岁,临近退休,妻子早逝,只有一个独生女。女儿叫徐静,今年三十二岁,未婚,在县城一家超市当收银员。
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一个工作普通的女儿,家庭简单,社会关系也并不复杂。这样的人,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强的对抗心理。他的软肋,到底在哪里?
“江远,你怎么看?”钱卫国停下脚步,把问题抛给了我。
我站起身,缓缓说道:“钱书记,我认为,徐德海不开口,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是利益捆绑太深,要么就是有所顾忌,有天大的难处。我倾向于后者。”
“哦?怎么说?”
“一个快退休的老人,女儿也未婚,他现在图的,无非就是安稳落地,看着女儿成家立业。为了丁宏那点好处,把自己晚年的安宁和女儿的前途都搭进去,这不合常理。”我分析道,“他守口如瓶,一定是有比坐牢更让他害怕的事情。”
“那会是什么事?”小李追问道。
我摇了摇头:“这需要进一步了解。我建议,对徐德--海的调查,先从正面接触转为侧面了解。特别是他女儿徐静,或许会是突破口。”
这个建议得到了钱卫国的同意。
当天下午,我就通过公安系统的朋友,调取了徐静更详细的资料。一份医院的就诊记录,引起了我的注意。
记录显示,徐静在两个月前,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看到诊断书的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所有事。
我立刻让朋友帮忙查询,得知徐静目前正在县人民医院血液科接受化疗,但情况并不乐观。县医院的医生建议,尽快转到省城的大医院进行骨髓移植,但合适的配型极难找到,而且手术和后期治疗的费用,高达上百万。
一个超市收银员,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会计,这笔天文数字般的医疗费,足以压垮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
难怪徐德海要死死守住丁宏的秘密!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女儿的救命钱!丁宏一定是用这笔钱,牢牢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谜底,终于解开了。
但新的难题又摆在了面前。我们是纪律部队,不可能用金钱去和徐德海做交易。可如果不能解决他女儿的病情,他就绝不可能开口。
这是一个死结。
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脑子里还在反复思索着这件事。灯光下,桌上摆着林雪宁下班后给我送来的汤,还温着。
我端起汤碗,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也温暖了那颗被案件搅得冰冷的心。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林雪宁的电话。
“雪宁,睡了吗?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电话那头,林雪宁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但听到我语气里的凝重,立刻清醒了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将徐静的情况,简单地对她讲了一遍,隐去了案件的背景,只说她是一位需要帮助的困难群众。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林雪宁听完,立刻就进入了医生的角色,“县医院的血液科水平有限,这种情况必须尽快去省里。配型方面,省里的骨髓库数据更全,找到的概率会大很多。我可以先帮她联系我导师,他是省血液病研究所的权威专家,让他帮忙看看病历,评估一下情况。”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心中一喜,这正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不过……”林雪宁话锋一转,“专家好联系,但床位和手术排期很难。省一院血液科的床位,现在至少要排队三个月以上。病人等不起。”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别急,”林雪宁安慰道,“我给伯父打个电话问问。他虽然不管具体业务,但跟省卫生系统的领导都熟,协调一张床位,应该问题不大。”
我握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知道,动用她伯父的关系,这是在消耗她家族的人情。这份情,太重了。
“雪宁,这……太麻烦你了。”
“跟我还说这个?”电话那头的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帮上忙,心里也高兴。你别多想,赶紧把病历资料发给我。”
挂了电话,我心中百感交集。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着我。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林雪宁的效率极高。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江远,都办妥了!”她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我导师看了病历,说病人很年轻,只要能尽快移植,治愈希望很大。伯父也已经跟省一院的院长打过招呼了,特事特办,下周一就可以直接过去办理住院,床位已经预留好了!另外,我导师说,骨髓库那边正好有一个初步匹配成功的志愿者,可以马上安排进行高分辨配型!”
一个又一个好消息,让我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困扰我们整个巡查组的死结,竟然被林雪宁几个电话,就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雪宁,谢谢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傻瓜,跟我还客气。”她柔声笑道,“你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病人家属吧,让他们赶紧准备。”
放下电话,我立刻向钱卫国做了汇报。他听完,激动地一拍大腿:“江远,你小子可以啊!真是我的福将!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他当即拍板:“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记住,我们不是在做交易,我们是在帮助一个走投无路的父亲,是在挽救一个年轻的生命!要让他感受到组织的温暖!”
当天下午,我没有穿制服,而是以一名普通干部的身份,提着一篮水果,走进了县医院血液科的病房。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徐静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头发因为化疗已经掉光了,显得异常憔E悴。徐德海坐在一旁,正佝偻着背,一口一口地给女儿喂着稀饭。他的背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岁不止。
看到我进来,徐德海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警惕和敌意。他放下碗,站起身,挡在了女儿的病床前。
“你来干什么?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理会他的敌意,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病床上的徐静,温和地开口:“是徐静吧?你好,我叫江远,是你父亲单位的同事。听说你生病了,过来看看你。”
我的话,让徐德海愣住了。他没想到,我竟会用这种方式开场。
徐静也很意外,虚弱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提任何关于案子的话,只是像一个邻家大哥一样,关心着她的病情,鼓励她要坚强。
聊了几句后,我才将话题转向徐德海,语气诚恳地说道:“徐师傅,我知道,你是个好父亲。为了女儿,你愿意付出一切。但是,有些路,是走不通的,只会把你自己和女儿,都推向更深的深渊。”
徐德海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说道:“县医院的条件,你也看到了。想要救女儿,必须去省城。但床位、专家、配型、费用……这些,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你的身上,对不对?”
徐德海沉默了,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有一个机会。省血液病研究所的权威专家,已经看过了徐静的病历,他说治愈的希望很大。省一院的床位,已经给你们预留好了,下周一,随时可以住院。而且,骨髓库里,已经找到了一个初步匹配成功的配型……”
我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徐德海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你……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打印出来的,由林雪宁导师亲笔签名的病情评估函,递给了他。
徐德海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张纸,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当他看到末尾那个在省内如雷贯耳的专家签名时,这个坚强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哇”的一声,痛哭失声。
他一个踉跄,几乎就要跪倒在地。我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徐师傅,组织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遇到困难的同志。”我拍着他不住颤抖的后背,沉声说道,“但前提是,你要相信组织,依靠组织。丁宏能给你的,是沾着毒的钱,只会害了你们父女。而组织给你的,是希望,是新生!”
徐德海泣不成声,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江……江主任……我对不起组织,我对不起组织啊……”他哽咽着,“我说,我全都说!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你们!”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进病房,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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