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缓缓站起身，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抱着手臂看热闹的肖恩，又看了一眼那些假装在忙碌，实则竖着耳朵听的团队成员。
他知道，自己的那番话，不仅伤了林疏月、卡罗尔和米琼恩，也在团队里埋下了一颗不信任的种子。
瑞克看着卡尔，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中的怒火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茫然。
他建立规则，他树立权威，他强硬地处理一切，难道这一切的根源，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控制的欲望吗？
“爸爸，”卡尔的声音软了下来，他看着父亲苍白的脸，也有些不忍，“我不是想指责你。我只是……我怕。我怕失去她，就像……就像我们曾经失去的那些人一样。我们不能再失去了。”
说完，卡尔拉开监舍的铁门，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瑞克一个人。
他缓缓地靠在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走出监舍，大厅里的人都默契地避开他的目光，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
但瑞克能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
他看到了正在角落里，用林疏月给的医用缝合皮练习的洛莉。
她的动作已经相当熟练，专注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没有林疏月，洛莉现在可能只是一具躺在冰冷墓碑下的尸体。
他又看到了正和t仔一起检查车辆的戴尔，老人精神矍铄。
他正指着引擎的某个部分，耐心地给t仔讲解着什么。
没有林疏月，t仔已经变成了行尸口中餐。
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受过林疏月的恩惠。
而他，就在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威胁要将这个团队的守护神驱逐出去。
瑞克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羞愧。
卡尔是对的。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被领袖的身份绑架了，被维护权威的执念蒙蔽了双眼。
他只看到了规则被破坏，却没有看到这个家被拯救。
他必须去道歉。
瑞克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开始寻找林疏月。
他问了卡罗尔，问了米琼恩，最后在d区顶楼的天台上，找到了那个独自一人的身影。
林疏月正靠在天台的栏杆上，看着远方。
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却又像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刃，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瑞克走到她的身后，停下了脚步。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最终，还是瑞克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卡尔……他和我谈过了。”
林疏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说我错了。”瑞克自嘲地笑了笑，“那小子，现在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而且，他说得对。”
他往前走了两步，与她并肩而立，同样望向远方。
“在大厅里，我说的话……很混蛋。”瑞克艰难地组织着词汇，“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害怕。我害怕秘密和谎言会毁了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当我看到你们三个回来，浑身是血，我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恐惧。恐惧我无法控制的事情发生了。”
他转过头，看着林疏月的侧脸：“我把对失控的恐惧，变成了对你们的愤怒。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他说得郑重而诚恳。
林疏月终于转过头来看他，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里的真伪。
“我理解你的恐惧。”过了半晌，她才开口，“作为领袖，你需要的是秩序和可控。而我们三个的行为，恰恰是秩序之外的混乱。你的反应很正常。”
她的平静让瑞克更加无地自容。
“不，那不正常。”瑞克摇了摇头，“我应该信任你们。信任你。你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瑞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卡罗尔，米琼恩，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永远都是。除非你们自己想走，否则没人能赶走你们。”
这是一个领袖的承诺。
林疏月沉默了。
她能感觉到瑞克的真诚。
这个男人，虽然固执，虽然有时候会被权力冲昏头脑，但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将守护团队放在第一位。
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为此道歉，这已经超越了末世里绝大多数的领导者。
“我接受你的道歉。”林疏疏月说。
瑞克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但是，”林疏月话锋一转，“我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
瑞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次是终点站，我们赌赢了。但下一次呢？如果再出现一个我们无法力敌，只能用非常规手段解决的敌人，怎么办？”林疏月的问题直指核心，“你希望我怎么做？是遵守你的规则，把计划上报，然后等着被否决，大家一起坐以待毙？还是继续斩断一切程序，用我认为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然后回来接受你的审判？”
这正是瑞克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不能再用简单的“服从命令”来束缚林疏月，那等于自断臂膀。
“给我一个新方案，瑞克。”林疏月直视着他，“一个能让我们这两个‘清除者’和‘守护者’，都能接受的方案。”
瑞克看着她，这个女人，永远都这么冷静，这么理智，一针见血。
他沉默了很久，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
他需要一个新的规则，一个既能保证团队统一指挥，又能最大限度发挥林疏月这种“尖刀”作用的规则。
“好。”瑞克终于开口，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新的规则是：从今天起，你不再只是一个医生，或者一个战士。你将成为我的……首席战术顾问。”
林疏月挑了挑眉。
“以后，任何关于团队生存的重大威胁和行动计划，你都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但是，”瑞克加重了语气，“我向你保证，你的每一个计划，无论听起来有多疯狂，多离谱，我都会和核心成员一起，进行最认真、最优先的评估。我们共同决策。如果你的计划被采纳，整个团队，包括我，都会成为你计划中最忠实的执行者。”
“我不再要求你无条件服从，我只要求你……别再把我们排除在外。”瑞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让我们一起承担风险，一起面对敌人。别再一个人扛着所有。”
刀与盾。
瑞克是守护所有人的盾，而林疏月是斩碎一切敌人的刀。
过去，刀与盾是分离的。
而现在，瑞克希望将刀与盾，铸造在一起。
林疏月看着瑞克伸出的手，她明白了。
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她提供方案，提供武器，提供技术。
而瑞克，则用他的领袖魅力和威望，将整个团队拧成一股绳，去实现这些方案。
她伸出手，握住了瑞克的手。
“成交。”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宣告着一个全新联盟的诞生。
“既然我们现在是盟友了，”林疏月抽回手，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那么，关于加固监狱这件事，我正好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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