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cbd顶层，钱多多的私人俱乐部。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灯火，宛如一条条流淌的星河。室内，巴洛克风格的装潢极尽奢华，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雪茄和陈年威士忌的醇厚香气。
但此刻，这间俱乐部里只有三个人。
“来！为我爹的荣耀！干杯！”
钱多多举着一杯价值六位数的罗曼尼康帝，满脸红光，激动地站起身，三百斤的身体带得真皮沙发都晃了三晃。
苏砚端着一杯白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尹恩秀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默默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白皙的侧脸在水晶灯的映照下，仿佛笼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气氛有些奇特。
钱多多一口干了杯中酒，咂咂嘴，感觉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有点尴尬。他眼珠子一转，凑到尹恩秀旁边，挤眉弄眼地问：“嫂子，哦不，尹宗师！您说我爹……呸，我砚哥今天帅不帅？最后那句‘一文不值’，我跟你讲，我当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尹恩秀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她没有理会钱多多的胡言乱语，而是看向苏砚，那双一向清冷的眼眸里，此刻竟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像一个第一次见到魔术的孩子。
“你最后那一脚，为什么能破掉方廷皓的‘意’？”
她问得很直接，这是困扰了她一路的问题。方廷皓燃烧潜能换来的“意之境”压迫，她自问在同等段位下，也很难正面抗衡，但苏砚却摧枯拉朽般将其击溃。
“他的‘意’是空的。”苏砚喝了口水，淡淡地回答，“像个纸糊的空架子，看着唬人，一推就倒。”
“空的？”尹恩秀显然没听懂，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露出了求知的神情。
“他的傲慢，不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而是用家世和天赋这些外物堆砌起来的。顺风顺水时，自然所向披靡。可一旦遇到真正的阻碍，那点所谓的‘意’，就会比谁都先崩溃。”苏砚解释道。
他没有说谎。在签到得来的，源自真正战场和绝境的【不屈的战意】面前，方廷皓那点温室里培养出的气势，确实不堪一击。
尹恩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放下牛奶杯，那双漂亮的眸子亮得惊人，一向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狂热的求知欲。
“那……你在预选赛上，一拳就看穿了对手的破绽，是怎么做到的？那不像是简单的预判。”
“还有三十二强赛，你那个步法很奇怪，像是提前预知了对手的所有动作。”
“还有半决赛那个五连踢……”
她像个好奇宝宝，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将苏砚这段时间的比赛细节记得一清二楚，甚至比苏砚自己还清晰。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天才，此刻彻底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变成了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眼中闪烁着对未知知识的渴望。
钱多多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认识尹恩秀这么多年，别说问问题了，这姑娘平时跟人多说一个字都算给面子，今天的话比过去一年都多！
苏砚很有耐心地一一解答，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第一个问题，那是一种极致的专注。当你把所有精神都集中在对手身上时，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肌肉动作，在你眼里都会被无限放慢，破绽自然无所遁形。”
“第二个问题，是战斗直觉。身体快过大脑的本能反应。”
“第三个，熟能生巧而已。”
这些回答听起来像是敷衍，但从苏砚嘴里说出来，配合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尹恩秀听得极其认真，时而蹙眉深思，时而恍然大悟，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两人之间的交流，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
钱多多感觉自己像个一千瓦的电灯泡，但他不甘寂寞，清了清嗓子，强行插入话题：“咳咳！尹宗师，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砚哥这叫‘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你看他那招五连踢，我给起了个名字，叫‘爱我你怕了吗之夺命五郎腿’，是不是很贴切？”
“噗嗤。”
一声极轻的笑声，毫无征兆地从尹恩秀的唇边溢出。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手捂住嘴，但那双瞬间弯成了月牙儿的眼睛，却怎么也藏不住那满溢而出的笑意。
那笑容，如高山冰川在暖阳下轰然解冻，化作了万千溪流；又如极夜过后的第一缕晨曦，撕裂了无边黑暗。整个奢华得有些冰冷的房间，都仿佛在这一瞬间明亮了，充满了春暖花开的温度。
钱多多看呆了，苏砚也看呆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毫无防备、发自内心的笑容。
……
庆功宴在一种奇妙而温馨的氛围中结束，已经临近午夜。
钱多多本想派车送两人，被苏砚拒绝了。
月光如水，将两人的影子在人行道上拉得很长。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尹恩秀的发梢，也吹散了她身上那层惯有的、拒人千里的清冷。
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但气氛却不尴尬，反而有一种难言的静谧与融洽。
走了很久，在一个十字路口，尹恩秀忽然停下脚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
“谢我什么？”苏砚有些不解。
尹恩秀抬起头，月光洒在她白皙无瑕的脸颊上，那双明亮的眸子无比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没有因为我之前在交流会上说的话，而真的放弃。”
她指的是那句“别影响我热身”。她当时只是习惯性地想让他远离麻烦，却没意识到那句话在当时的环境下，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苏砚沉默了片刻。
尹恩秀以为他还在介意，眼神黯淡了些许，又补充道：“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她说的，是元武道。她一直以为，元武道就是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更完美的技巧。但苏砚的出现，让她明白，在技巧之上，还有一种更强大的东西，叫作“意志”。
他为她那纯粹到近乎洁癖的武道世界，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苏砚看着她眼中的真诚与歉意，忽然笑了。
“路还长着呢。”他说。
尹恩秀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这句话里的双重意思。是啊，江海市的冠军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武道之路还很长，他们能看到的风景，还有很多。而他们两人之间的路，也还很长。
她也笑了，这一次，笑得坦然而释然。
很快，就到了尹恩秀家的小区门口。
“我到了。”尹恩秀停下脚步，却迟迟没有转身。
“嗯，早点休息。”苏砚说。
路灯下，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尹恩秀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几秒钟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
在苏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女突然踮起脚尖，柔软温热的唇瓣，在他的脸颊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轻印了一下。
一触即分。
做完这个动作，尹恩秀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不敢再看苏砚一眼，转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跑进了小区，消失在夜色中。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馨香。
苏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柔软的触感和惊人的温度，仿佛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接触点瞬间窜遍全身。
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她踮起脚尖时，那双明亮又羞涩的眼睛，以及唇瓣触碰时那柔软的质感。
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意。
他守护了十八年的青梅，好像，终于开始朝着他的方向，迈出了那至关重要，也是最可爱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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