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暗红色的巨大独眼，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白非凡。
没有敌意。
没有杀气。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仿佛一位年长的猎人，在观察一只刚刚学会捕猎的幼虎。
下一秒。
一段扭曲、混乱，充满了疯狂呓语，却又能被白非凡的神魂清晰理解的意念，直接传递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区区蝼蚁，也敢对星使出手？”
“不知死活。”
这道意念，冰冷而霸道。
似乎是在解释，它刚才为何要出手，抹杀萨尔贡文明的舰队。
白非凡的眉梢，微微一挑。
他没有开口。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位格远在自己之上。
那是一种经历过无数纪元沉淀，见证过无数文明生灭，古老而沧桑的气息。
“吾，乃千荒界主座下，第三执行者，利维坦。”
那道意念，继续响起。
它在做自我介绍。
“因追逐那群扰乱放逐区秩序的萨尔贡逃亡者，途径此地。”
“此间生灵，过于脆弱，无法承受吾之威压。”
“故，令其沉睡，以免神魂崩溃。”
它似乎是在解释，为何要让整个蓝星的人类，都陷入沉迷。
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施舍般的善意。
白非凡的眼神，依旧平静。
但他身侧那柄太乙分光星痕剑，却发出了一阵阵低沉，充满了警惕的剑鸣。
利维坦的那颗巨大独眼，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它的目光，在白非凡的身上停留了更久。
那道意念，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好奇。
“一个，拥有星使位格的存在……”
“却出现在了，这片贫瘠的，被遗忘的放逐区……”
“有趣。”
“这颗星球，是你的‘牧场’么？”
它问出了一个，在它看来最合乎逻辑的问题。
因为在它的认知里，任何一位“星使”，都会拥有一片，甚至数片属于自己的“牧场”。
用来培养文明，收割信仰，或是单纯地作为自己的后花园。
而眼前的这个放逐区，虽然贫瘠得可怜，但作为一个新晋星使的初始牧场，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听到这个问题。
白非凡，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入了那颗巨大独眼的意念之中。
“此地。”
“非我之牧场。”
“乃我之……故土。”
……
当“故土”二字，落入利维坦的意念中时。
那颗如同月球般巨大的独眼，猛地，收缩了一下！
它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名为“惊讶”的情绪！
故土？
一个诞生于“放逐区”的土着生灵，竟然，拿到了“星使”的资格？
这怎么可能？！
“放逐区”的规则，早已被大人们联手锁死！
这里的生灵，连突破自身星球引力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触及那至高无上的“星使”位格！
嗡——
一道更加隐晦，却强大了万倍的扫描波，从那颗独眼之中射出。
瞬间扫过了白非凡的全身。
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实力，与他的……
根骨。
片刻之后。
利维坦的那道意念，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的语气变得有些……复杂。
似乎是惊讶，似乎是惋惜，又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
劝解？
“原来如此……”
“如此稳固，如此奇特的道基……”
“怪不得能打破放逐区的桎梏。”
“你，是走了大运，捡到了某位陨落在大战中的，上古大能的传承了吧。”
它的意念，似乎洞悉了白非凡的秘密。
“你作为一名刚刚拿到‘资格’的新晋星使，潜力不错。”
“未来，或许有资格，走出这片牢笼，真正获得角逐那个尊位的资格。”
它的意念之中，带着一丝仿佛是前辈对后辈的提点。
“但这颗星球，太弱了。”
“这些与你同源的生灵，也太弱了。”
“弱到……不堪一击。”
“它，会成为你最大的拖累。”
“甚至，会成为你未来，最致命的弱点。”
“一个心系故土的星使，是走不远的。”
……
白非凡，沉默了。
他没有反驳。
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一个残酷的，却无法辩驳的事实。
在对方那庞大到遮天蔽日的血肉舰队面前。
人类引以为傲的所有科技，所谓的修仙者部队。
都脆弱得如同纸糊。
对方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整颗星球重归死寂。
那颗巨大的独眼，似乎也感受到了白非凡的沉默。
它，似乎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
或者说，它收割萨尔贡文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言尽于此。”
“我在圈子的外面，等你。”
利维坦，留下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希望下次见面时，你已经斩断了，这根不必要的‘锁链’。”
话音落下。
那颗如同月球般巨大的独眼，缓缓地闭上了。
那支庞大到令人绝望，由血肉与骸骨组成的恐怖舰队。
再次，撕开了身后的空间裂缝。
悄无声息地驶入了那片漆黑，未知的虚空。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随着那股恐怖威压的消失。
笼罩着整个星球的黑暗，也潮水般退去。
第一缕阳光，重新洒向大地。
全球各地。
那些陷入了沉睡的人们，开始缓缓醒来。
“唔……怎么回事？我怎么睡着了？”
“奇怪，天怎么一下子就亮了？”
“刚才是不是天黑了一下？感觉做了个好长的梦……”
大部分的普通人，只是揉着惺忪的睡眼，小声地嘀咕着。
“肯定是龙国又在搞什么气象武器实验了！”
“就是！一天到晚搞这些，真让人不安！”
一些国家的媒体，很快便将这次全球性的“集体瞌睡”事件，熟练地甩锅给了东方。
没有人记得，那支遮天蔽日的血肉舰队。
也没有人记得，那令人神魂悸动的末日降临。
他们的记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地抹去了。
……
昆仑基地。
龙啸天等人，也悠悠转醒。
他们只记得，顾问出手，一剑抹平了米联邦的舰队，再之后萨尔下令全军冲锋。
之后，天就黑了。
再之后，天就亮了。
“顾问！”
龙啸天抬头，看着那缓缓从半空中落下的身影，急切地迎了上去。
白非凡摆了摆手。
“危机，解除了。”
“让战士们解除警戒吧。”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他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圈子……”
“放逐区……”
“锁链……”
他缓缓地咀嚼着，利维坦留下的那几个词。
他的心中没有恐惧，没有庆幸。
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
紧迫感。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看向了下方，那座正在恢复秩序的昆仑基地。
看向了那些正从沉睡中醒来，一脸茫然的，他的同胞。
看向了那片灵气缓慢复苏下，愈加生机勃勃的大地。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深邃。
拖累？
弱点？
他笑了笑。
不。
你永远不会懂。
……
米联邦。
白宫，战情指挥室。
唐总统，从那短暂的睡眠中悠悠醒来。
他的眼神，不再有任何神采。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疯狂。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们不是天选之子……我们只是……猪……”
他喃喃自语着，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了那个红色的，代表着最高权限的按钮。
“既然都要毁灭！”
“那就一起毁灭吧！！”
“我要让全世界，都为帝国的荣耀陪葬！！”
他伸出手，就要按下那个足以重启地球的……
核武按钮！
然而。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两名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特勤局特工，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一左一右，死死地架住了他的胳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我是总统！放开我！”
唐总统疯狂地挣扎着。
一名身穿西装，气质儒雅的男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那是副总统，迈克。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礼貌，却又无比冰冷的微笑。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抬手举起一份文件，平静地开口。
“总统先生。”
“鉴于您过往一系列愚蠢的决策和莽撞的行为，以及您目前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国会，已经通过了紧急决议。”
“从现在开始，您将即刻被停止所有总统职权，并进入……弹劾调查程序。”
唐总统，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份文件，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昔日对他阿谀奉承的同僚。
噗——！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猛地喷出！
他双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这一次，恐怕再也醒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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