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康熙在畅春园召开众位王公大臣会议。
康熙坐在中间御座之上，和众人谈及了近期朝中政事，说完处置安排及训话后，似不经意间聊到:
“太子被废已有月余，近些时日，很多人提议朕立新太子，今个儿在这园林之中，与众卿相聚，非正式朝会，诸爱卿可畅所欲言，觉得朕的这些儿子们哪个可担大任？”
闻言，大学士马齐与佟国维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佟国维率先出列，对康熙行了一礼，恭声道:
“启禀皇上，臣等愚钝，不敢妄议国本，但圣上垂询，臣以为……八阿哥自幼恭谨贤良，礼贤下士，颇得民心，若立为新储，必能承继祖宗家法，固我万世江山。”
马齐随之附和道:“八爷读书明理，性格宽仁，有圣上仁德之风，亦有古时贤王之范。数日前鹤云观张道长为八王相面，言其伏犀贯顶，骨相大贵，紫气环萦，实乃应运之主。”
王鸿续一干人等也站出来行礼，恭声道:“臣等也举荐八阿哥。”
“哦？照诸卿这么说，八阿哥胤禩贤德仁厚，众望所归！朕如果不立八阿哥为太子就是上不承天命，下不顺民意了？”
康熙看着近三分之二的大臣都为胤禩请命，似笑非笑道:
“朕竟不知，胤禩居然在朝堂有如此威望？”
佟国维恭敬接道:“八阿哥待人宽仁，礼贤下士，朝野上下无不敬服。”
康熙随意地依靠在御座靠垫，轻弹手指，似漫不经心道:
“朕记得，太子胤礽被废之前，你们也是这样夸他的。”
佟国维脸色一僵，连忙叩首:“臣绝无此意！只是……”
康熙打断他:“只是什么？”
佟国维冷汗涔涔，不敢再言。
康熙目光转向刚才没有说话的那些人，声音听不出喜怒:“他们是全心全意推荐胤禩，那你们剩下的人呢，都举荐谁啊？”
“大阿哥随皇上亲征葛尔丹，于国有战功，臣举荐大阿哥。”
“三阿哥博览群书，学识不亚于当世大儒，臣举荐三阿哥。”
又出来几位大臣各抒己见。
康熙听完不置可否，只说了声朕知道了，便转向其他话题。
过了一会又忽然叹了口气，对众大臣语气幽幽:“昨夜朕梦到了孝庄太皇太后和孝诚皇后。”
众位大臣一愣。
只听康熙继续说道:“皇后在梦中哭泣，言太子虽然有错，但终究是朕的骨血，数次监国没有过错，为何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皇祖母在一旁安慰皇后，瞪着朕的眼神，仿佛朕做了多大错事……”
众大臣闻言，一时不知圣意如何，都不敢再多说话语。
各人私下揣测，皇上这是……想复立太子？！
马齐与佟国维、阿灵阿等人偷偷对视了一眼，心中惊疑不定。
康熙扫视众臣，缓缓道：“诸位爱卿以为，此梦何解？”
马齐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皇上，旧木虽雕，不如新桐。况且梦境虚幻，未必……”
康熙眸光一冷：“你的意思，皇后和太皇太后托梦，都是虚幻？”
马齐浑身一颤，连忙叩首：“臣不敢！”
佟国维见状，连忙出列打圆场：
“皇上，废太子一事，乃因二阿哥窥 探御账、行为狂悖，若贸然复立废太子，天下疑圣上朝令夕改，有损威重，恐难以服众……”
康熙冷笑：“朝令夕改，难以服众？那你们推举八阿哥，就能服众了？”
佟国维一时语塞，眼下皇帝正在气头上，不知如何反驳。
康熙缓缓起身，龙袍拂过御坐，声音低沉而威严。
“朕今日只是叫你们举荐，不是让你们结党营私、伉通一气，逼朕立储！”
在场众臣闻言，默契地齐刷刷跪地：“臣等万死！”
“朕累了，今日就到这吧！你们暂且回去！”
众人擦了擦眉间的冷汗，依次退出，其中一人面色冷静，不慌不忙，正要随众人退去，却被身后的皇帝叫住。
“衡臣，你留下！”
张廷玉脚步一顿，无奈转身，再抬头，已恢复了往常的云淡风轻，恭敬对康熙行了一礼：
“不知皇上独留老臣，所谓何事？”
康熙拿起茶杯，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廷玉一眼。
“衡臣，为何刚才众人纷纷举荐新太子，而你却一言不发？”
张廷玉拱手，不卑不亢：“臣有举荐人选，却不知是否该当众言明，故而一言未发。”
“哦？”
康熙微微一笑，立刻放下茶杯，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朕恕你无罪。”
“臣举荐的是二阿哥胤礽，臣认为二阿哥之前在皇上亲征之时多次监国，并无大错，近两年突然言行莽撞，或有其他原因……正如皇后梦中所言，是否当给二阿哥一个改过的机会？”
“自古落井下石之辈众多，墙倒众人推，你能为胤礽说句公道话，言明其功过，难得啊，还有有举荐二阿哥的折子吗？”
“太子太傅王炎、温达及两三个近臣也有举荐。”张廷玉恭敬回道。
康熙看着张廷玉缓声说道:“嗯，朕昨日收到四阿哥胤禛单独递上的密折，他也请求复立胤礽为皇太子。”
“四阿哥忠心为国，办事果断干练，还如此顾全大局，实属社稷之福。”
康熙闻言微微一笑:“老四不落井下石，不附和众议，能为胤礽胤祥多次谏言，上次围猎还救了胤禩，其友爱兄弟这一点就比老大强多了，若朕的儿子都能这样忠君体国，体察圣意……”
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就不用这么为难了。人都道多子多福，如今儿子们大了，有些人心思也大了……
“近日派去看守保成的人汇报说，废太子近日常常夜惊，大呼‘有鬼’……结合保成这两年的行为反常，朕怀疑……”
张廷玉闻言立刻行礼打断：“皇上，众皇子之间……实乃您的家事，臣不好作评。”
“衡臣不必如此拘谨，涉及太子，未来储君，既是家事，也是国事。”
张廷玉又被康熙拉着说了许久才出了畅春园，他望着微微阴沉的天气，心想，一场暴风雨或许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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