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意识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所有的感知都被撕扯、扭曲，最后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狠狠抛了出去。
没有撞击的实感，没有落地的声音。当我勉强重新凝聚起“自我”的认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地方”的所在。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流淌着亿万种诡异色彩的“海洋”。这些色彩不是静止的，它们像是有生命的粘稠液体，又像是无数破碎的镜子，疯狂地映照出各种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景象——星辰爆炸、从未听过的古老低语、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所有的一切都混杂在一起，毫无逻辑，疯狂冲击着我的视觉和感知。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天空大地，只有这片混乱到极致的色彩洪流。
归墟！这里就是归墟！
“清霜！嫣然！雪儿！”我试图大喊，声音却如同被这片混沌吞噬了，连我自己都听不真切。神念更是别想扩散出去，刚离体就像水滴进了热油，瞬间被冲散、扭曲，甚至还反馈回来一些充满恶意的、毫无意义的噪音碎片。
失散了。我们在这鬼地方失散了！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比直面古神时更让人窒息。在这里，连“自我”都像是沙滩上的字迹，随时可能被浪潮抹去。
安静！蠢货！
感受…感受这片海洋…这是…本源的气息！
脑海中，烛龙意识发出了近乎战栗的兴奋咆哮。与我截然不同，这片充斥着“终末”与“虚无”意味的归墟，对它来说仿佛是回家了。我感觉到体内暗金色的气血以前所未有的活跃度自行运转起来，贪婪地汲取着周围混乱却精纯的能量。
一股股冰冷而庞大的力量涌入我的经脉，修复着之前的损耗，甚至让我的气息在诡异攀升。但这力量里充满了混乱和死寂，像无数冰冷的针，随着吸收不断刺探我的灵魂，试图留下某种无序的烙印。我必须分出一大半心神，拼命引导、过滤这股力量，防止自己被同化。这种对抗消耗巨大，我感觉“林夜”这个概念正在慢慢变得稀薄，仿佛要融化在这片色彩的海洋里。
“必须……找到她们……”我咬着牙，凭借顽强的意志，强行在这片混沌中迈出了“一步”。
脚下没有实地感，只有色彩的涟漪荡漾开去，映照出我此刻扭曲的身影——半身覆盖暗金鳞片，竖瞳冰冷，另外半身维持人形，脸上写满了挣扎与疲惫。真他妈像个怪物。
我像个在风暴里划破舢板的水手，在这法则碎片的风暴里艰难跋涉。周围的景象毫无规律，前一刻还是一片象征“生长”的翠绿光流，下一秒就可能撞进代表“彻底遗忘”的灰白雾霭。时间？空间？在这里都是狗屁。
我试过留下标记，但无论是能量印记还是神念烙印，几个呼吸间就会被流动的法则同化或扭曲。我彻底迷路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更操蛋的是，我感觉“林夜”的记忆和情感正在被侵蚀。清霜信任的眼神，嫣然狡黠的微笑，雪儿依赖的呼唤……这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画面，现在像是隔了层毛玻璃，有点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纯粹力量的渴望，一种想融入这片混沌、成为其中一部分的诡异冲动。
对…就是这样…放弃抵抗…拥抱本源…
你我…本就是一体的…在这里…我们才能真正完整…
烛龙意识的低语充满诱惑，它与归墟环境的共鸣越来越强，提供给我的力量也越发磅礴。我知道，如果彻底放开身心，任由它主导，我或许立刻就能获得在这里自由行动，甚至掌控部分法则的能力。
但那代价，就是“林夜”的彻底消失。
就在我意识又开始模糊，抵抗的意志即将被混沌低语淹没时——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注视”，仿佛从归墟的最深处扫了过来，掠过我所在的这片区域。
那“注视”没有任何情感，冰冷、空洞，像个巨大无比的机械在例行扫描。但被它扫到的瞬间，我他妈浑身的汗毛（如果在这里还有的话）都炸起来了！灵魂深处拉响了最尖锐的警报！连脑子里那兴奋的烛龙意识都像被掐住了脖子，咆哮戛然而止，转而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混合着警惕和一丝……敬畏？
……收敛！快！
不用它提醒，我已经本能地、拼尽全力收敛所有气息，连思维都几乎停滞。那“注视”没停留，缓缓移开了，但那种生命层次被彻底碾压的恐怖感，却久久不散。
未知的存在……这归墟里，除了古神，还有别的“东西”！
这危机感像冰水浇头，让我瞬间清醒了不少。在这里，暴露就等于找死。
必须尽快找到同伴，必须获得在这里行动的能力，否则，不等古神找来，我们就会彻底迷失，或者被那个“注视”的主人当成蚂蚁踩死。
我看着自己半龙化的手臂，感受着体内那躁动而强大的烛龙之力，心里清楚，没得选了。
是继续以“林夜”的意志苦苦支撑，最后因为无法适应环境而崩溃或被发现？还是……跟体内的“恶魔”做笔更危险的交易，暂时让它多主导一点，换生存和找人的力量？
我抬起龙化的右手，暗金色的光芒在指尖流转，力量感让人心悸，也让人不安。
“告诉我，”我对着脑子里那古老的意识，声音沙哑得厉害，“怎么……才能在这鬼地方‘走路’？”
哼…终于…开窍了么？
放开你的心神…感受我的流动…让‘秩序’…引领你在‘混乱’中…找到暂时的‘路’…
烛龙意识的意念里带着一丝让人火大的得逞意味。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尽管吸了个寂寞）。不再强行对抗那股同化之力，也不再完全排斥烛龙意识的引导。我小心翼翼地放松了对身体的部分控制，让那暗金色的气血更自然地与周围混沌的色彩交融。
一种奇异的感知蔓延开来。原本毫无规律的色彩洪流，在我“眼里”开始呈现出一些极其细微的、代表不同法则属性流动的“脉络”。这些脉络混乱交织，但烛龙意识仿佛本能地知道，该怎么踩在这些脉络的节点上，避开最危险的乱流。
我尝试着，依照那种本能的引导，再次迈出一步。
这一步，不再是深陷泥沼，而是像踩在了一连串稍纵即逝的无形踏脚石上。我的身影在这片色彩海洋里变得飘忽，时而融入暗影，时而又从另一片光流里闪现。
我好像……能在这里“走”了。
但代价是，我感觉自己的思维里，掺进了更多冰冷的、属于烛龙意识的碎片。看东西的角度，也带上了一丝属于古老神明的、漠然和俯瞰的味道。
清霜、嫣然、雪儿的脸，好像又模糊了一点点。
我不敢细想，只能凭着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对同伴的牵挂，还有脑子里这个危险“向导”的指引，开始在这片无尽的迷失之域里，艰难地搜寻起来。
希望渺茫，前路全黑。唯一的收获，是这柄用自我沦陷换来的、不知道哪天会割伤自己的双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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