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个徒弟
伤势在铁牌和古玉的神秘力量下飞速好转，不过七八日功夫，苏小鱼便已恢复如初，甚至因祸得福，经脉更显宽阔坚韧，真气也愈发凝练，距离炼气巅峰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她没有再回可能已被监视的西山药仓，而是在更偏远的山林中寻了一处天然岩洞，布下简易禁制，暂作栖身之所。
眼下局势已然明朗，却也更加凶险。玄阴宗内藏污纳垢，炼制邪丹，其图谋必然不小。赵坤不过是马前卒，真正的对手，是那位至少金丹后期的黑袍长老，乃至其背后的势力。以她如今之力，贸然复仇无异于以卵击石。
“需从长计议，提升实力，寻找契机。”苏小鱼盘坐洞中，眼神沉静。她想起林风前辈的教诲，修行之路，阻道者众，守住本心，砥砺前行即可。
她将注意力放回自身修行。炼气巅峰的瓶颈看似薄如窗纸，却也需要水磨工夫和一丝契机。她每日除了打坐练气，锤炼神识，也将更多心神投入到对几位“器物师父”所授奥义的消化融合上。
柴刀的锐利与力量掌控，扫帚的划分与平定，蓑衣的混沌与归元，烧火棍的狂暴与精细操控，黑锅的炼化与调和，马扎的绝对之定……这些看似迥异的大道方向，在她一次次复盘与那黑袍长老短暂交锋、以及亡命奔逃的经历中，渐渐有了更深的体会。它们并非孤立，在某些层面，甚至可以相互印证，互为补充。
这一日，她正在洞外空地上，以手代刀，演练着将柴刀的发力技巧与扫帚的“划分”意境相结合，试图在攻击中蕴含一种既能破防又能扰乱对方气息节奏的力道。动作看似缓慢，掌缘划过空气，却发出细微的嗤嗤声，仿佛连光线都要被切割开来。
忽然，她动作一顿，目光锐利地扫向侧前方的灌木丛。
“谁？”
灌木丛窸窣作响，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钻了出来，正是那日在她暂居的药仓外见过的少年，沈清尘。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衣衫上沾着泥土和草屑，脸上甚至带着几道细小的血痕，气息也有些紊乱，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此刻正带着几分惊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看着苏小鱼。
“是……是你？”沈清尘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苏小鱼，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紧了手中一根充当拐杖的粗树枝。
苏小鱼眉头微蹙：“你跟踪我？”她自问隐匿行踪已足够小心。
“没有！”沈清尘连忙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是被……被玄阴宗巡山的弟子追赶，慌不择路，才跑到这深山里来的。”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痕，“他们……他们嫌我在他们新划定的矿脉附近捡拾废弃的灵石碎渣，说我是窃贼，要抓我去喂妖兽……”
苏小鱼神识扫过，发现他体内那丝微弱的灵气更加紊乱，气血也有亏损，所言非虚。玄阴宗在青阳城周边行事越发霸道，这她是知道的。
“这里也不安全，你尽快离开吧。”苏小鱼收回目光，不再理会，继续自己的演练。她自身难保，无意多管闲事。
沈清尘看着她那看似缓慢、却蕴含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渴望。他能感觉到，这个年纪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女子，身上有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难以言喻的“干净”和“强大”，与玄阴宗那些气息阴冷暴躁的弟子截然不同。
他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犹豫了很久，直到苏小鱼一套动作打完，收势静立，他才仿佛鼓足了勇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前辈！”他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求前辈收我为徒！传我道法！”
苏小鱼愣住了，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身形单薄却挺直了脊梁的少年，眉头皱得更紧：“我并非什么前辈，自身尚且难保，如何能收徒？你找错人了。”
“不！我不会看错的！”沈清尘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眼神清澈得仿佛能映照人心，“您身上的‘气息’，和他们都不一样！是……是真正的修行者的气息！我……我能感觉到！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做任何事，吃任何苦！”
苏小鱼沉默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这少年话语中的真诚与那股不甘平凡的渴望，像极了当初在禁地谷口绝望跪求林风收留的自己。
但她不是林风前辈。她没有那般通天彻地的修为，也没有那份超然物外的心境。她自己还走在充满荆棘的复仇之路上，前途未卜，何以为师？
“修行之路，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美好。”苏小鱼语气淡漠，“充满艰险，动辄殒身。你既有灵根，不如去城中寻个正经小门派收录，安稳度日，也好过跟着我朝不保夕。”
“不！”沈清尘用力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痛楚，“我父母早亡，寄人篱下，受尽白眼。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也只收有灵石、有背景的弟子。像我这样的，连山门都进不去！我不想再那样卑微地活着！求前辈成全！”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抵在冰冷的土地上，肩膀微微耸动。
苏小鱼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在命运面前挣扎求存的自己。她心中微微触动，但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冲动的时候。
她正要再次拒绝，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少年那因为紧张而死死攥着地面、指节发白的手。在他指尖触及的泥土上，几株刚刚被她演练时掌风波及、本应断裂枯萎的寻常小草，竟顽强地重新挺立了起来，叶尖甚至还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都险些忽略的生机之意。
这并非木系法术，更像是一种……天生的亲和与滋养？
苏小鱼心中一动，想起林风前辈收留她时，似乎也并非看她根骨如何出众，更多是看她那份心性与……机缘？
她再次看向沈清尘，眼神有了些许变化。或许……这少年身上，也有些特别之处？
“你起来吧。”苏小鱼叹了口气，“我无法收你为徒。”
沈清尘身体一僵，眼中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绝望。
“但是，”苏小鱼话锋一转，指向旁边一堆她平日练手劈好的木柴，“你若无处可去，可暂时留在此地，帮我做些杂事。至于能学到什么，看你自己的造化。”
沈清尘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虽然未能拜师，但能留在这位“前辈”身边，已是天大的机缘！
“是！多谢前辈！多谢前辈！”他连忙起身，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就要去搬那堆木柴。
“且慢。”苏小鱼叫住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歪歪扭扭、满是结疤的枯枝，递给他，“用这个，把这些木柴，按照纹理，重新劈成更细的柴薪。记住，只准用你自身的气力，不得动用你那微末的灵气。”
沈清尘接过那根毫不起眼的枯枝，又看了看那些坚硬的木柴，愣了一下，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应道：“是！”
他走到柴堆前，深吸一口气，握紧枯枝，回忆着平日里见过的樵夫劈柴的动作，用力向一根木柴劈去。
“嘭！”
枯枝砸在木柴上，只留下一个浅坑，木柴纹丝不动，反震的力道却让他手臂发麻。
他咬了咬牙，再次举起枯枝……
苏小鱼不再看他，重新沉浸到自己的修行中。她不知道留下这个少年是对是错，或许只是一时心软。但她隐隐觉得，这或许也是某种……缘法？
就如同当初林风前辈留下她一般。
她瞥了一眼那正在跟一根木柴较劲、累得满头大汗却眼神专注的沈清尘，心中暗道：能否抓住这份缘法，就看你自己的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坠神禁地山谷内，那张小马扎轻轻晃动了一下，传递出一道微弱的神念：
“又一块璞玉，蒙尘于此。主人虽未言明，然因果已系。”
林风坐于其上，眼眸微抬，似乎望穿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山林岩洞前，正笨拙劈柴的少年身上，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世间缘法，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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