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草木皆丹
李志仁一夜未眠。
他盘膝坐在废丹房后那间简陋得仅能遮风挡雨的小木屋内，手心紧紧攥着那片已然蜕变的“草叶丹”和那块冰冷的铁牌。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林风那几句平淡却振聋发聩的话语。
“丹，无处不在。”
“一草一木是丹……日月星辰亦是丹。”
“炼丹……是引导，是共鸣，是让其展现出它本应有的、最完美的‘状态’。”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他体内那扇被尘封的、通往无上丹道的大门。他天生对药性敏感，对能量融合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但以往的他，囿于所见的残缺丹方和粗浅理论，就像是一个拥有绝世画技的匠人，却只知道临摹粗糙的拓片，始终不得其法，不见其神。
而林风的话，以及那片化腐朽为神奇的“草叶丹”，为他撕开了那层蒙在真正丹道之上的迷雾！
他不再去看那本残破的《基础丹方详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晨曦微露，草木沾着露水，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以往在他看来只是寻常植物的杂草、灌木，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都蕴含着独特的“道”与“理”，等待着被“引导”，被“共鸣”。
他走出木屋，来到一株普通的车前草前。蹲下身，伸出略显苍白的手指，轻轻触摸那带着锯齿的叶片。神识如同最细腻的涓流，缓缓探入。
他“看”到了叶片内部那微弱而有序的生命脉络，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清凉、利水的天然药性。这股药性很微弱，很散乱，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想起了林风指尖点落时，那片草叶内部发生的、近乎“道”的轨迹变化。
“引导……共鸣……”
李志仁闭上双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这片车前草叶的感知中。他尝试着，不是用自身微弱的灵力去强行改变什么，而是用自己的“丹心”意念，去贴近它，理解它，仿佛自身也化作了一株车前草，感受着阳光、雨露、土壤，感受着自身生命的韵律。
这是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甚至忘记了自身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那纯粹到极致的意念，与这片车前草叶的生命韵律达到某个奇妙的契合点时——
他无意识地，模仿着记忆中林风那一“点”的些许神韵，用指尖，在那叶片上极其轻微地一拂。
没有光华，没有异香。
但在李志仁的神识感知中，这片车前草叶内部那散乱微弱的清凉药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梳理、汇聚、凝练！虽然远不如林风造就的“草叶丹”那般圆融无暇，蕴含道则，但其药性的纯粹与凝聚程度，已然提升了数倍不止！原本普通的叶片，此刻散发出一种内敛的、纯净的清凉气息！
成功了！
李志仁猛地睁开双眼，狂喜地看着指尖下的叶片，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虽然这远算不上真正的“炼丹”，但这无疑验证了师尊所指的道路！无需丹炉，无需地火，甚至无需复杂的药草配伍，仅凭对草木本身“道”的理解与共鸣，就能引导其药性升华！
这，才是丹道的本质！
从这一天起，李志仁的生活重心彻底改变。他依旧每日完成废丹房的杂务，但所有空闲时间，都沉浸在了这种与草木“共鸣”的修行之中。
他不再局限于废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废丹房周围所有常见的植物。狗尾草、蒲公英、牵牛花……甚至是石头缝里顽强生长的苔藓。
每一次成功的“引导”，都让他对“草木皆丹”的理解深刻一分。他的神识在这种极致细腻的感知与操控中，变得愈发凝练和敏锐。而他体内那停滞不前的修为，似乎也因为这不断与天地自然共鸣的过程，悄然松动，那层炼气三层的壁垒，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更奇妙的是，长期接触废丹残留的丹毒对他身体的侵蚀，似乎也在这股纯净的、充满生机的草木道韵滋养下，被缓缓中和、排出。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气息也浑厚了一丝。
这一切变化，悄无声息，发生在这宗门最不起眼的角落。
……
剑峰，石屋前。
苏小鱼结束了今日的剑法修炼，正准备拿起扫帚进行例行的“划分阴阳”修行时，心念微微一动。她如今神识敏锐，远超同阶，隐约感觉到宗门边缘，靠近废丹房的方向，似乎有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平和的意念波动，与天地灵气产生着一种奇妙的共振。
那波动很陌生，并非杀伐锐利的剑意，也非厚重沉凝的土行之力，而是一种……充满生机与调和意味的韵律。
“是某种特殊的木属性功法？还是……”她微微蹙眉，并未深究。宗门弟子万千，各有际遇，出现一些特殊气息并不奇怪。她收敛心神，拿起扫帚，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之中。
……
落霞宗，丹霞峰。
这里是宗门炼丹阁所在，终日丹香缭绕，是无数弟子向往之地。
炼丹阁首席长老，青木真人，此刻正端详着手中一枚刚刚成型的“培元丹”。丹药圆润，色泽均匀，算是中品偏上的成色。但他眉头却微微皱着，似乎有些不满意。
“火候掌控已臻化境，药性融合也近乎完美，为何总觉得……少了一丝‘灵韵’？”他喃喃自语。到了他这等四品丹师的境界，追求的已不仅仅是丹药品级，更是那玄之又玄的丹道神韵。
就在这时，他忽然心有所感，目光惊疑不定地望向废丹房的方向。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捕捉到一丝极其淡薄，却纯净到令他灵魂都感到舒泰的草木道韵，一闪而逝。
那感觉，就像是最本源的生命气息被悄然引动、升华。
“错觉？”青木真人摇了摇头，废丹房那种地方，灵气驳杂，丹毒弥漫，怎么可能有如此纯净的草木道韵出现？定是自己近日炼丹太过耗神，产生了幻觉。
他压下心中的一丝异样，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丹药上。
……
废丹房后的小山坡上。
李志仁缓缓收回按在一朵野菊花上的手指。那朵原本普通的野菊花，花瓣显得更加娇艳欲滴，隐隐散发着一股安神定魄的清香。他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脸色却红润了不少，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满足的光芒。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铁牌和那片被他珍藏起来的“草叶丹”，心中对那位神秘师尊的感激之情无以复加。
“师尊……弟子好像，摸到一点门槛了。”
他知道，这条路很长，很艰难，但他无比确定，这就是他毕生所求之道！
他抬头，望向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峰，目光坚定。终有一日，他要如师尊那般，信手拈来，皆成妙丹，洞悉这天地万物皆为丹的至理！
一股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气势，从这个瘦弱的少年身上缓缓升起。
潜龙在渊，鳞爪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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