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赫赫有名的百货大楼担任售货员，已是了不得的差事，更何况还是专售布拉吉这类高档服饰——这种源自邻国的时髦夏裙，自制成本至少五元，商场成品更要十几元往上，抵得上普通女性整月工资。
这傻姑娘，也不懂藏拙。
林向东在心中暗叹。
他作为电影放映员，而家境优渥的娄晓娥竟成了百货大楼的服装销售，难免招人眼红。
若有人拿她的出身做文章，只怕会惹来麻烦。
纸终归包不住火。
有了新工作的娄晓娥注定会成为焦点，届时如何隐瞒？明眼人稍加留心，便会发现她已是百货大楼里光鲜亮丽的售货员。
百货大楼的玻璃柜台上映出娄晓娥忙碌的身影，她正细心地理着一件羊绒大衣的褶皱。
三楼女装部的吊灯把她的脸庞照得格外明亮。
听说晓娥今天卖出去三件呢子外套？
可不嘛，她介绍衣裳特别在行，那些太太 ** 都爱找她买。
胡同口杂货铺的老板娘磕着瓜子，朝对面裁缝铺的王婶努了努嘴。
秦淮茹攥着洗得发白的围裙边角从公用水池回来，耳边飘来这些议论。
她突然觉得手里的搪瓷盆变得沉甸甸的，盆底还沾着没洗净的油渍。
贾张氏坐在自家门槛上纳鞋底，针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有些人啊，穿金戴银的不怕折寿。
她故意冲着晾衣绳上的新连衣裙啐了一口，这料子瞧着就不正经。
后院传来孩子的笑声。
秦淮茹看着小当在追一只花蝴蝶，忽然想起昨儿看见娄晓娥拎着奶油蛋糕走过中院。
那个印着洋文的纸盒子，现在应该已经在林家的八仙桌上变成空壳了吧？
水井边的刘海中媳妇正在分韭菜，见到秦淮茹便提高了嗓门：秦姐，听说百货大楼来了批便宜的处理布，您不去扯两块？话音未落，贾张氏的咳嗽声就从东厢房破窗而出。
秦淮茹低头继续搓洗盆里的工装服，肥皂沫子在指缝间噼啪破裂。
轧钢厂午休的汽笛声远远传来，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忽然很想知道，百货大楼的售货员午饭吃的是不是白面馒头配红烧肉。
秦淮茹的行为难以单纯用善意来衡量，那些看似无奈的抉择里藏着精明的盘算。
暗中避孕的隐秘举动，以及对子女管教的疏漏都显露端倪。
棒梗擅闯民宅行窃，反令他人蒙受不白之冤时，可曾听见秦淮茹半句训诫？事情远非表面这般简单。
不仅如此，秦淮茹纵容儿子的行径不说，更堂而皇之领取他人薪水，甚至令对方窘迫到付不起电话费。
这般作为如何能赢得尊重？林向东望着妻子欢欣的模样，终究不忍扫兴。
想着街坊早晚会知晓原委，便未加阻拦。
归家后，娄晓娥雀跃地向丈夫讲述首日工作见闻。
她谈及新结识的同僚，出入百货的顾客轶事，以及商场里的趣闻。
连衣裙这类商品的主顾多是家境优渥的女性，其中既有大户千金，也有官太太与海外来宾。
这般际遇让娄晓娥得以结识不少有趣人物。
该庆祝一番，林向东含笑提议，今晚去东来顺吃涮羊肉。
娄晓娥欣然应允。
虽消费不菲，但以他们的收入完全负担得起。
小憩片刻，二人便向王府井进发。
这家毗邻东西市场的老字号曾因羊肉品质 ** 引发热议，如今依然门庭若市。
结账时娄晓娥掏出票证，这顿花费两元有余。
初尝滋味的林向东不得不承认，老字号的羊肉确实名不虚传。
夜色中的王府井依旧灯火辉煌。
饭毕闲步，直至九时许方归。
四合院已渐入梦乡，唯有娄晓娥烧洗澡水的动静轻轻回荡。
翌日清晨，林向东蹬车来到厂里，却见宣传科长外出开会。
同事们的热议声传入耳中：
厂里新进了部上海来的彩色动画片
可是那部《大闹天宫》？
正是齐天大圣的故事！
时值1961年，《大闹天宫》上集甫一问世便引发轰动。
为争取放映权，副厂长多次南下接洽。
这场版权争夺战不仅关乎钢厂，整个北京城的上百家单位都虎视眈眈。
经过连番周折，最终将这部彩色神话搬进了工厂的放映厅。
事情比林向东预想的顺利许多，他原以为最快也要等到春节才能拿到放映权。
副厂长在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为他即将结束的职业生涯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个明年就要退休的老领导，据说后勤主任李怀德很可能会接替他的位置。
能在退休前再立新功，副厂长显然十分欣慰。
《大闹天宫》承载着林向东童年的美好回忆，他对这部影片的理解之深，在当下恐怕无人能及。
故事虽然简单——讲述美猴王大闹龙宫又闯天庭，却传递出振奋人心的乐观精神。
自四十年代初国产动画《铁扇公主》问世以来，其影响力远播海外。
邻国日本一位被誉为动漫之父的创作者，正是受此启发放弃医学道路，后来以《原子小金刚》闻名于世，还特意创作了阿童木与孙悟空相遇的画作。
相比早期的《铁扇公主》，《大闹天宫》的艺术成就更上一层楼。
无论是独具特色的人物造型，还是细腻传神的性格刻画，都达到了新的高度。
据林向东了解，这部影片在每个制作环节都精益求精。
虽然今年才公映，但很可能两年前就已开始筹备。
在没有电脑绘图技术的年代，每一帧画面都需要手工绘制。
通常十分钟的短片就要上万张原画，而长达50分钟的上集仅绘制工作就可能耗时近一年。
半小时后，科长召集宣传科开会讨论《大闹天宫》放映事宜。
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我们厂经过多方努力，终于获得这部动画片的放映权。
科长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特别要感谢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张教授和全体创作人员，近十人团队分成五个部门通力合作。
目前全厂只有副厂长看过影片，他对该片赞不绝口。
如今拷贝到手，领导们都迫不及待想要一睹为快。
会议结束后，科长单独留下林向东：向东，一会儿我们去放映室，厂长他们都在等着呢。
虽然对林向东的专业能力很有信心，科长还是多叮嘱了几句。
当林向东带着放映设备来到放映室时，从厂长到各科室副主任都已就座。
看到崭新的放映机，众人眼中满是期待，连看过影片的副厂长也难掩兴奋。
随着机器调试完毕，熟悉的画面很快跃上银幕。
林向东对音乐和影像早已烂熟于心
但这是他第一次为众人放映这部作品，因此并不需要解释剧情内涵
影片开场后，所有人都被牢牢吸引
即便只是部动画片，依然堪称惊艳绝伦
这部享誉国内外、斩获无数大奖的经典之作，品质自然毋庸置疑
五十分钟后，《大闹天宫》上集放映结束
开放式结局令人意犹未尽，却更勾起对下集的期盼
太精彩了！
可惜只有上半部，不知何时能看上续集
起码要再等一年吧
春节前厂里可以多安排两场，说不定还能去镇上放一次
待会儿再细谈这事
《大闹天宫》在厂里掀起了巨 ** 澜
上千名职工翘首以待，必须分批次组织观影
技术骨干和先进工作者将优先获得观赏资格
像易中海这样的八级钳工和刘海中这样的高级锻工，必是首批人选
虽然林东升能 ** 操作放映设备，但未经厂部批准不得私放影片
在这个年代，电影放映机会弥足珍贵
相比全年看不到电影的农民，工人们每年能看三四场已是幸事
表现优异者更能每月观影一次
领导们顾不上吃饭就赶去开会研讨
林东升则收拾设备返回宣传科
交还放映机后拿着饭盒前往食堂
因耽搁许久，食堂早已排起长龙
工人们一见他便围了上来
林东升，听说你给厂长放了《大闹天宫》？
好看吗？透 ** 呗
厂里什么时候给大伙儿放啊？
林哥可得帮我们争取早点看！
林东升无奈地看着热情工友
虽然私下交情不错，但未经批准他绝不敢擅自放映
以往新片上映也没引起这般轰动
林向东加入队伍时几乎没人提出异议。
插队让他很快排到了前面。
本该由刘岚分发饭菜，但轮到林向东时傻柱却抢过了勺子。
来份猪肉炖粉条吧！不等林向东开口，傻柱就主动推荐道。
他精准地盛了一勺，里面明显多放了几片肉。
这反常的殷勤让林向东有些不自在。
傻柱今天吃错药了？虽然心里犯嘀咕，他还是递出了饭盒。
谁都知道傻柱分菜的手艺——同样的勺子在他手里，能让人碗里的肉多些也能少些。
再加份红焖萝卜和两个馒头。
林向东说。
傻柱又舀了满满一勺，特意挑了俩大馒头给他。
等林向东端着饭盒找座位时，傻柱把勺子扔回给刘岚追了上来。
刚在食堂角落坐下，傻柱就凑过来让他皱起眉头。
有事说事。
林向东边吃边说。
厂里要放《大闹天宫》，帮留几张票呗。
傻柱搓着手笑道。
这部重点影片将在年前放映，需要凭票入场。
作为放映员的林向东确实有些特权。
尽量吧。
林向东含糊应着。
具体哪天放啊？
还没定，至少下个月。
傻柱接着问起电影情节，林向东也乐得多聊几句。
不远处，许大茂阴沉着脸。
要是没被调岗，现在风光的就是他这个老放映员了。
得改变策略...许大茂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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