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校场立威，虬髯客“张教官”之名，在“秘苑”之内已如同雷霆，无人再敢因外貌年龄而有半分轻视。次日拂晓，晨雾未散，急促的钟声便将所有学员召集至校场。虬髯客依旧那身旧布衫，负手立于场中，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既紧张又期待的面孔。
“小子们！”声若洪钟，打破山谷寂静，“从今日起，由俺老张操练尔等！俺教的，不是战场上拼杀的把式，而是于方寸之间决生死，于无声之处定乾坤的保命杀敌之术！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谁若偷奸耍滑，哼哼，昨日那姓赵的小子就是榜样！”说着，瞥了一眼队伍中尚且鼻青脸肿、龇牙咧嘴的赵小七。赵小七浑身一激灵，连忙挺直腰板，不敢再有半分惫懒。
首授：轻身潜行，意动身随。
众人本以为虬髯客这般体型，轻功必是短板，谁知他第一课便直指此道。
他并未直接演示高来高去，而是命人取来数十个盛满清水、几乎与边缘齐平的大海碗，间隔不等地放置于校场之上。
“轻功，非是蹦得高、跳得远那般简单！”虬髯客沉声道，“其首要，在于控制！控制呼吸，控制步伐，控制周身每一寸肌肉发力！气息紊，则脚步重；心念杂，则身形滞！”
他指着那些海碗：“今日第一课，便是在这一炷香内，穿行于这些碗隙之间，身动而水纹不惊！记住，不是让你们慢，而是要稳，要轻！将自身想象成一缕青烟，一片羽毛！”
学员们面面相觑，这难度超乎想象。有人小心翼翼踏入，没走几步，便因重心不稳，带动衣袂之风，引得碗中清水荡漾，立时被虬髯客喝止。
而虬髯客自己，则迈开大步，那魁伟身躯闯入碗阵之中，步伐看似沉重，落脚时却如灵猫探爪，轻盈无比，速度竟丝毫不慢！众人只见他身影晃动，于碗隙间穿梭自如，衣袂带风，却不见任何一个海碗中的水面有丝毫涟漪泛起！仿佛他周身自有一股无形的气劲，将所有的震动都化解于无形。
“看清楚了？重与轻，不在体型，而在乎心，在乎意！都给我练！”虬髯客喝道。
一时间，校场上学员们凝神屏息，如履薄冰，努力控制着身体，场面看似滑稽，却无人敢笑。一日下来，能勉强做到穿梭而不溅起太大水花者，寥寥无几，大多累得汗流浃背，腰酸腿软，更深知此道之艰难与精妙。
再授：分筋错骨，擒拿锁扣。
此为虬髯客看家本领，他教得也最为细致。
他不教固定套路，只授基本原理。“人体关节，如同门枢，找准角度，四两可拨千斤！”他随手拉过一名学员，以手臂为例，“腕、肘、肩，三处关节，环环相扣。拿其腕，可制其臂；压其肘，可迫其身；别其肩，可废其功！”
他演示小擒拿手，五指如钢钩，瞬间扣住学员攻来的手腕，看似轻轻一掰一拧，那学员便觉一股钻心剧痛自手腕蔓延至整条手臂，力道尽失，若非虬髯客及时收力，只怕腕骨立碎。
“大擒拿手，更重气势与全身发力！”虬髯客身形猛地一进，膀臂靠上另一名学员，那学员顿觉如同被蛮牛冲撞，脚下虚浮，随即被虬髯客手臂一环一锁，整个人便被牢牢制住，动弹不得，仿佛被铁箍箍住。
“记住！擒拿之要，在于快、准、狠！出手如电，认穴拿关节务求精准，发力制敌不容半分犹豫！对敌之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容不得半点仁慈！”虬髯客声严厉色，“两人一组，互相演练！先从认穴拿关节开始，感受力道！”
校场上顿时响起一片闷哼与痛呼之声。虬髯客穿梭其间，不时出手纠正：“此处发力不对！”“角度偏了三分！”“速度太慢，敌人早把你捅个对穿了！”其眼光毒辣，往往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有那赵小七，因昨日之故，练得格外卖力，却也因急躁，频频出错，被虬髯客重点“关照”，身上又添了几处青紫，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三授：暗器飞掷，万物皆兵。
这一科，更是让学员们大开眼界。
虬髯客并未取出什么飞刀袖箭，而是随手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又从怀中摸出几枚寻常铜钱。
“暗器之道，在于隐蔽与突然！真正的杀招，往往藏于不经意之间。”他掂量着手中石子，“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关键在于腕力、指力与眼力的配合，以及对物体飞行轨迹的判断。”
他信手一扬，一颗石子“咻”地破空而出，精准地打在三十步外悬挂的一片枯叶中心，将其击得粉碎。“不必追求华丽，力求实用！石子、铜钱、铁蒺藜，乃至吃饭的筷子，插发的簪子，危急时刻，皆可为兵器！”
他教授不同的发力手法，如何用旋劲增加飞石的稳定性与穿透力，如何用抖腕使铜钱飞行轨迹更加刁钻。他甚至让学员们尝试用不同形状、重量的物品练习，感受其差异。
“尔等将来，或需伪装成各色人等，不可能随时携带制式兵器。身边任何物件，都要想着能否化为己用！这才是暗器之道的精髓！”虬髯客目光扫过众人，“从今日起，每人每日需练习投掷千次！直至闭着眼，也能感知到目标方位为止！”
辅修：药理辨识，江湖伎俩。
除了硬功夫，虬髯客还将自己数十年来走南闯北的江湖经验倾囊相授。他讲解常见的蒙汗药、迷香特性与解法，如何通过气味、颜色辨别食物饮水是否被下毒；传授一些简单的易容技巧，如何利用锅底灰、植物汁液改变肤色容貌；甚至讲解各地方言特点、市井黑话、三教九流的规矩与禁忌，以便学员们更好地伪装融入。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脑子，有时候比拳头更好使！”虬髯客敲着一个因苦练擒拿而手臂肿胀的学员的脑袋，“多观察，多思考，才能活得更久！”
训练日复一日，极其艰苦残酷。“秘苑”山谷之中，时而是学员们练习轻功时踩碎瓦片的脆响，时而是对练擒拿发出的闷哼与关节错位的轻响，时而是投掷暗器的破空之声。虬髯客教学极为严苛，动辄打骂，那声“大叔”更是成了所有人的禁忌词汇。然而，在他的魔鬼训练下，这些学员的进步亦是神速。身形愈发轻盈灵动，出手愈发狠辣精准，眼神中也逐渐沉淀出一种属于暗夜行者的冷静与机警。
霍焌时常前来观看，见虬髯客虽看似粗豪，教学却自有章法，因人施教，对“风”科重轻功与隐匿，对“火”科重擒拿与一击必杀，对“山”科重反制与固守，对“林”科则更侧重应变与脱身技巧。他心中暗赞，李靖果然推荐了一位绝世良师。
这一日，虬髯客看着校场上那些虽满身汗水尘土，却目光锐利、行动间已初具章法的学员们，对身旁的霍焌慨然道：“霍小子，这批暗刃，再打磨些时日，便可放出些许，去那高句丽，试试锋芒了！”
霍焌望着山谷中挥汗如雨的身影，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一支真正的暗影力量，正在这位传奇豪侠的锤炼下，悄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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