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你们都看到了，苍文仗着点虚名，仗着几分血缘……”说到血缘二字，文琴几乎生生将这两个字咬碎。
“他竟敢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指着大川开刀，还有林谦，还有刑部那个姓赵的郎中，他们摇旗呐喊，是想干什么？是想告诉所有人，本将军已经压不住这朝堂了？”
面对文琴的怒火，谋士们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只有延维自持与文琴的情分不同于其他人，斟酌着开口：“大将军息怒，苍文阿兄此举……固然令人意外，但眼下陛下虽年幼，但是毕竟名份和身份在那里，我等若正面强压，恐落下跋扈专权、堵塞言路的口实，反给他人递刀子……”
延维话还未说完，文琴猛地一拍桌子，“堵言路？”声音之大，震得烛火都随之晃动了一下。
“可他们这是在刮我的骨，是在敲山震虎呢，而且还打算一点点的剥掉我们的羽翼，名分口实固然重要，可名份口实当饭吃吗？大川就是个例子，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今天是大川，明天指不定就轮到我们在座的谁了。”
在座的所有人闻言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们知道文琴说的是事实，他们也能想到这是苍文与成帝的第一步，接下去他们会拿谁开刀，他们目前谁都猜测不到，这犹如颈上被人悬了钢刀，想起来都让人夜不能寐。
韩遂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当初他跟着夏侯氏的时候素来都以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着称，只是跟了文琴之后，一开始发现文琴并不屑于阴私手段，所以自己才稍稍收敛了些。
但此时他觉得或许随着局势的改变，这位护国大将军被现实鞭挞过之后，会喜欢他的一些非正常手段，遂沉默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说到：“大将军明察秋毫，卑职以为，延公所言固有其理，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有些人，光靠规矩，是压不住的，卑职以为想要让这些人重新学会闭嘴，就得让他们知道，这皇城的天，没有变，这雷霆万钧，依然只握在您一人手中，或许我们可以让他们知道恐惧二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韩遂的这番话，如同毒蛇吐信，直中文琴胸中杀念。
“恐惧……”文琴缓缓地咀嚼着这个词，韩遂则眯缝着三角眼仔细的观察着他主子的反应，不过片刻，他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韩遂稳了稳心神，连带着声音都提高了半分，继续说道，“是，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而且是断魂酒。”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众人，仿佛看到了某个隐藏在阴影里的身影。“来人，去后院军营，把杨秋给大将军叫来！”
杨秋！
这个名字仿佛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但是依旧让大家觉得非常熟悉。
当年夏侯氏身边那位武功卓绝的护卫，若非杨秋在最后关头突然倒戈一击，打开城门放文琴的部队入城，文琴当初恐怕不能顺利这样迎到成帝。
只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杨秋的临阵倒戈，是压垮夏侯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文琴心头的一根刺，也因其“弑主”名声实在不堪，最后仅封了他一个徒有虚名的旅帅，领区区二百老弱病残。
同样是倒戈，文琴敢用韩遂却不敢用杨秋，也足以证明杨秋在文琴心中是具有一定的威胁性的，也可从片面证明杨秋的武力和能力。
从那之后杨秋如雪藏利刃，近几年来，杨秋几乎被人遗忘，只偶尔在府邸最偏僻的角落里，可以看到他。
不过好在杨秋还忍得住，或许他自己也知道，他之前的举动让文琴心中有所防备，所以这几年即便所有人跟着文琴的人都高升、发财，唯独他被遗漏，他也没有一句怨言。
不到一炷香，书房门无声开启，一个身形瘦削、穿着半旧旅帅军服的男人无声地走了进来。
他步伐轻得像猫，几乎没有声息。烛光下，他的脸有些苍白，五官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对漆黑幽深的眸子，那目光平静无波，扫过满堂谋士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直到落在文琴身上，那深潭般的眼底才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杨秋，参见大将军。”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多年未曾开口说话。
文琴盯着他，短短几年的时间，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沉淀在眼底深处的阴冷和死寂更加浓郁了。
“杨秋，”文琴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直入主题。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吏部侍郎林谦，刑部郎中赵贺白，不杀……难平吾心头之恨。”
杨秋只是微微低了低头，表示在听。
“这两人今日在朝堂之上，对苍文所言附和最响。其心可诛，我要这两人，死！而且要死的意外，但也要让他们死得让满朝文武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这就是站错了队、跟错了人的下场。”
“是。”杨秋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只是接受了一个寻常的巡逻任务。
若时光再倒退十年，那时候的杨秋还是浪荡江湖的游侠，武功高强，还会行侠仗义，心中有光明，眼中有骄傲，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见过太多阴暗面，自己也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慢慢的整个人便麻木了，离开夏侯氏本来是为自己找一条出路，但是没想到是进了一个死胡同，当初不离开夏侯氏是为了道义，但是后来在文琴地方，即便过的落魄，他也没有选择离开，只是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沼泽。
他背主，旧主因他而死，却又受不到新主的重用，他就是个笑话，慢慢的他的心理就阴暗的如同阴沟里的老鼠。
但杨秋又怎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文琴的算计，文琴不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但他需要一个不能离开他，能为他全心全力处理阴私的暗卫头子，而杨秋就是他选中的最好的人选。
这些年对杨秋的冷落、排挤、威胁，都是他一手安排的，现在看来他成功了，杨秋成了一个最好的杀人器。
对于文琴的吩咐，他甚至没有问目标的住址、行动习惯、守卫情况，这些对他来说，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属下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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