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滴在塑料膜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清月的菜地周围却比往常热闹——田埂上挤满了村民，有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有挎着菜篮刚从菜园回来的，还有抱着孩子来看新鲜的，叽叽喳喳的声音裹着春风，把菜地围得水泄不通。
“你看这膜，裹得严严实实的，连点风都透不进去，菜苗种进去不得闷死？”二柱娘蹲在膜边，伸出手摸了摸塑料膜，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皱着眉直起身，对着周围的人叹气，“我种了一辈子地，春种秋收的规矩摸得门儿清，从没见过这么种地的！清月这孩子还是太年轻，听了点新鲜说法就瞎折腾，可惜了这好地。”
“可不是嘛！”旁边的王婶赶紧附和，双手叉腰看着膜下的土地，“前儿我就说这是瞎折腾，你们还不信！这塑料膜多金贵，要是把土闷得发臭，别说菠菜了，连草都长不出来！”
“要不咱们打个赌？”村里的李大叔突然开口，手里还夹着根旱烟，“要是过十天半个月，这膜下能长出菠菜苗，我请大伙儿去镇上的面馆吃面条，大碗的，加肉！要是长不出来，清月可得给咱们赔个不是，说说这膜到底浪费不浪费！”
“好啊！赌就赌！”村民们纷纷起哄，有人拍着手笑，有人凑着看热闹，还有人小声议论“肯定长不出来”，田埂上的气氛像开了锅似的，满是质疑和调侃。
就在这时，清月提着水壶走了过来。她穿着那件蓝布棉袄，袖口磨得有点毛边，手里的水壶是搪瓷的，上面印着“劳动最光荣”的字样。听到村民的议论，她脚步没停，也没生气，只是走到菜地边，放下水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塑料膜的一角——膜下的土壤湿润润的，带着股新鲜的泥土味，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用手摸上去暖乎乎的，正好适合种子发芽。
“清月，你别硬撑了！”王婶见她不说话，凑过来劝，语气里带着点“我早知道”的意味，“这膜下密不透风，土都快捂出热气了，种子种进去准烂，趁早把膜拆了，还能赶得上种春菠菜，别到时候两头空！”
清月没抬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土壤，感受着湿度，然后慢慢把膜盖回去，用土把掀开的边角压实，才站起身对着王婶笑了笑：“王婶，膜下温度正好，湿度也够，种子能发芽的，您放心。”
“放心？我看你是糊涂了！”李大叔抽了口旱烟，烟雾飘在空气中，“等过几天土闷臭了，你就知道我们说的对不对了！到时候可别心疼种子，也别心疼这膜！”
周围的村民又跟着笑起来，有人还对着膜指指点点，像是已经看到了土壤发臭、种子腐烂的样子。清月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没慌——赵大娘跟她说过，反季菠菜就得用膜保温保湿，农技站的王站长也说过，只要控制好湿度，别让膜下积水，准能出苗。她知道，现在说再多都没用，等菠菜苗冒出来，大家自然就信了。
她提起水壶，沿着膜的边缘慢慢浇水，水流顺着膜边渗进土里，不多不少，刚好能保持土壤湿润，又不会积水。村民们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样子，议论声小了点，却还是有人小声嘀咕“死鸭子嘴硬”“等着看笑话”。
“大伙儿都围着这儿干啥呢？”
熟悉的声音传来，村民们回头，看见顾晏廷骑着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着个公文包，显然是刚从单位回来。他看到田埂上挤满人，还有人对着清月的菜地指指点点，赶紧停下车走过来。
“晏廷啊，你来得正好！”二柱娘赶紧拉着他，指着菜地的膜，“你说说，清月这膜盖得这么严实，菜苗能长出来吗？我们跟她打赌呢，要是长不出来，她得给我们赔不是！”
晏廷看了眼蹲在地上浇水的清月，又看了看周围的村民，笑了笑说：“二柱娘，大伙儿别着急啊。这是农技站推荐的反季种植法，我跟王站长特意聊过，只要膜下温度和湿度控制好，半个月准能出苗。到时候要是菠菜长得好，咱们村其他人也能跟着学，用这方法种反季蔬菜，卖到镇上能多赚不少钱，这不比在这儿打赌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清月这是在试种，要是成功了，是咱们村的好事，要是没成功，也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以后大伙儿种的时候就少走弯路。咱们不如等半个月再来看，到时候要是真长不出菠菜，我请大伙儿吃面条，要是长出来了，咱们就跟着清月学，怎么样？”
晏廷在村里威望不低，不仅在单位上班，还跟农技站熟，他的话比其他人有分量。村民们听了，议论声渐渐停了，有人点头说“晏廷说得对，试种嘛，总得给点时间”，有人说“要是真能多赚钱，跟着学也挺好”，还有人拍着李大叔的肩膀笑“你这面条说不定真要请了”。
李大叔摸了摸头，嘿嘿笑了：“请就请，只要能学到赚钱的法子，吃几碗面条算啥！”
村民们渐渐散了，有的扛着锄头下地，有的挎着菜篮回家，田埂上很快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清月和晏廷。
晏廷走到清月身边，蹲下来帮她扶着水壶，小声说：“别在意他们的话，我相信你，也相信农技站的方法，肯定能出苗。”
清月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暖意，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我知道，我不介意。等出苗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镇上卖菠菜。”
“好啊！”晏廷笑着点头，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软乎乎的——他就喜欢清月这股韧劲，不被别人的质疑打倒，认定的事就坚持到底。
春风吹过菜地，塑料膜上的露水顺着边缘滴下来，落在土里，像是在为即将破土的菠菜苗积蓄力量。清月看着膜下的土地，心里盼着：快点出苗吧，等你们长出来，就能证明给大家看，也能让娘对我少点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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