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提取记忆的失败，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俘虏大脑中那近乎自毁式的防御机制，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帝都与其急需的情报之间。常规的、暴力的手段显然已经走不通，甚至可能彻底毁掉这唯一的线索。
指挥中心内气氛压抑。陈浪看着监控画面中那个再次陷入沉寂、仿佛只是件破损机械的俘虏，眉头紧锁。第七席要的东西，就像挂在悬崖边的果实，看得见，却难以采摘，而且采摘的过程本身就可能引发雪崩。
“还有其他办法吗？”陈浪的声音在寂静的控制室里响起，打破了沉默。
首席工程师和医疗团队负责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无奈和挫败感。“元帅，他的神经防御系统是最高级别的，与他的机械义体和深层潜意识绑定。任何未经许可的强行窥探，都会触发不可逆的自毁程序。我们现有的技术……无法在不惊动这套系统的情况下，拿到核心数据。”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一个……不需要‘强行窥探’，就能让他‘主动’或者‘被动’交出记忆的方法？”陈浪捕捉到了一丝关键。
“理论上是这样，但这几乎不可能……”医疗负责人话未说完，却被旁边一位一直沉默的、研究旧时代神秘学的老学者打断了。
“或许……并非完全不可能。”老学者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技术手段无法绕过防御，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些……更古老、更非常规的方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在旧时代的记载中，尤其是在关于诡异复苏初期的档案里，提到过一些极其特殊的诡异存在。它们并非以实体能量见长，而是擅长操纵更抽象的东西——比如记忆、梦境、甚至意识本身。”老学者缓缓说道，“其中有一种，被称为‘遗忘之牙’（Fang of oblivion）。传说它们能悄无声息地啃噬目标的特定记忆，或者更强大的个体，甚至能编织幻境，让目标在无意识状态下主动吐露深藏的秘密。”
操纵记忆的诡异？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却又在诡异复苏的世界里，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在哪里可以找到这种‘遗忘之牙’？”陈浪直接问道。现在任何可能的方法，都值得尝试。
老学者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和畏惧：“它们非常罕见，而且极其危险。它们通常栖息在现实维度极其薄弱、或者曾经发生过大规模集体死亡或精神崩溃的地方。那些地方充满了破碎的记忆和失控的情绪，是它们最爱的‘食粮’。据我所知，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可能地点，是‘哀嚎峡谷’，旧时代末期一场绝望战役的遗址，据说至今还能听到亡者的低语。”
哀嚎峡谷。那是一个连最胆大的废墟拾荒者都不敢轻易靠近的禁忌之地。
“它们……如何交易？”陈浪继续问。他知道，但凡这种有特殊能力的诡异，必然有其规则和价码。
“记忆。”老学者吐出两个字，带着寒意，“它们以记忆为食。越是强烈、越是珍贵、越是古老的记忆，越是能换取它们的力量。但交易极其危险，一旦控制不好，可能连交易者本身的记忆都会被啃噬一空，变成白痴。”
用记忆换取记忆。这代价不可谓不沉重。
陈浪沉默了片刻。风险极大，但收益也可能极高。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绕过那铁壁般防御的方法。
“准备一下。”他最终做出了决定，“吕乐，你带一队人，护送老学者和必要的护卫，去一趟哀嚎峡谷。尝试接触‘遗忘之牙’，询问交易的可能性。记住，安全第一，如果事不可为，立刻撤退。”
“是！”吕乐领命，尽管脸上也带着对未知的忌惮。
“另外，”陈浪叫住他，“从战备储备里，提取一部分……关于末世降临最初那段最惨烈、最绝望时期的集体记忆记录影像。如果它们要‘食粮’，这应该算是最‘浓郁’的之一了。”那是帝都一直封存的、不愿轻易触碰的痛苦伤疤，此刻却可能成为交易的筹码。
吕乐愣了一下，重重点头：“明白。”
就在吕乐带队准备出发时，陈浪的私人终端收到了第七席的一条简短信息，仿佛算准了他会遇到困境：
“对付锁死的脑子，有时候，钥匙不一定非得是金属的。试试‘声音’。——附：一份关于‘哀嚎峡谷’能量场周期性波动的预测图，或许能帮你省点时间。”
第七席再次展现了他那无所不知的情报能力，甚至提前提供了帮助。陈浪看着那份精确的波动图，心情复杂。这家伙，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吕乐小队带着沉重的使命和一丝希望，再次离开了帝都，驶向了那片被称为“哀嚎峡谷”的禁忌之地。
而陈浪则坐镇中枢，一边等待着吕乐的消息，一边继续处理着帝都繁重的重建和防御工作。屏障之外的风平浪静，总让他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几天后，吕乐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信号极其微弱且不稳定：
“已接触……‘牙’……同意交易……代价……高昂……需要……‘锚点’……定位……特定记忆……”
信息断断续续，但核心意思传达了过来——他们找到了“遗忘之牙”，并且对方同意了交易，但代价很大，并且需要这边提供一个强大的“锚点”来精确定位需要窃取的那部分记忆。
“锚点？”陈浪皱眉。
“可能就是与目标记忆强烈相关的某个人，或者某个物品，用来引导‘遗忘之牙’的力量精准作用。”老学者通过通讯解释道，“否则，它们可能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目标的记忆海洋里乱啃一气，后果不堪设想。”
与“遗产回收局”核心记忆强烈相关的锚点？他们去哪里找？
陈浪的目光，缓缓投向了医疗中心的方向。那里，躺着刚刚恢复部分意识的、曾被进行“熔炉计划”实验的首席工程师——张珩。
他，或许就是那个最佳的“锚点”。
但让他再次连接那个可怕的噩梦，无疑是极其残忍的。
陈浪陷入了艰难的伦理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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