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预感，但听到这确凿的消息，赵令娟的心还是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窟。车厢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空调运行的微弱声响。
周正阳密切注视着她的表情，见她并没有被击垮的绝望，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坚韧。他的眼中赞赏一闪而过，又继续开口:“赵女士，虽然记录是意外，但根据我的经验，这太像是灭口了。时机太巧合，手法太干净。这意味着我们面对的敌人，其势力范围和国际手段远超我们最初的想象。”
赵令娟神情转为凝重，拇指指甲盖下意识掐住食指，轻微的疼痛让她迅速冷静下来。随即，她呼出一口浊气，直直迎上周正阳的目光:“周队，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线虽然断了，但我们不是完全没有方向。你现在是所有事件的中心，你需要回想，还有什么细节是你忽略的？你父亲、钱红梅、雷大炮，还有没有极细微的线索？”周正阳见她迅速进入状态，便将问题切入核心。
赵令娟的眉头紧紧锁起，她用力地回想，几乎能感觉到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但几秒后，她脸上闪过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我试过了，周队。”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父亲的旧物，我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没有任何异常。他过去的同事，我能找到的，不是远走他乡、杳无音信，就是像约好了一样，对当年的事三缄其口、讳莫如深。钱红梅疯了，雷大炮在牢里……我好像……好像真的走到死胡同了。”
这番话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她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无助和委屈的一次宣泄。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正阳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逼到绝境的年轻女人，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赵女士，绝处未必不能逢生。既然暗处的路都走不通……那或许，我们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赵令娟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什么办法？”
“把自己变成诱饵，打草惊蛇。”
赵令娟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但是没有出声打断。
周正阳的目光锐利如刀，“我们注意到，近期关于‘市中心核心规划区’项目的动向非常活跃。”
他稍作停顿，让赵令娟消化这个消息，然后继续说:“下周一，在澜江市大酒店，会有一场关键的招商晚宴。到时候，与本项目相关的各路人马、乃至许多意想不到的人，可能齐聚于此。”
赵令娟凝神思索，微皱眉头。澜江市大酒店？
“这是一个难得的舞台，也是一个混乱的漩涡。”他的目光意味深长，“这更是一个难得的契机，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借此机会见机行事，多方观察，或许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特别是……”他加重了语气，“多留意那些与‘过去’有牵连，如今又活跃在‘现在’的人和事。”
赵令娟在听到“过去和现在的人和事”时，突然福至心灵，她的关注点确实不应该只局限在自己的身边。也许那些离她看似很遥远、高高在上的，便是她一直所忽略的关键。
“我明白了，周队，谢谢你。”赵令娟的眼睛愈发明亮，像极了寒夜里的星子。
确定了方案后，周正阳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低声说了一句:“‘影子’可以撤了。”
然后才对赵令娟说:“我们会绕行一段时间，确保安全后再让你下车。”
之后赵令娟和范师傅汇合，原路返回，返程一片宁静，也没有再遇到跟踪者。
接下来几天，赵令娟有了方向和目标，便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招商晚宴做准备。家里的书房变成了一个临时的“战情室”。
白板上被她贴满了“市中心核心规划区”的项目剪报和宏宇集团的架构图。
电脑屏幕上同时开着企业信息查询网站和冯振华多年前接受采访的视频。
她深夜还在研读项目的招商文件，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可能存在的倾向性条款。
“老K，帮我拿到周一澜江大酒店招商晚宴的嘉宾名单，”赵令娟一边和老K通话，手里的动作不停，将所有的资料整理成册，“要是有酒店的平面图，和宴会的布局图最好。”
“你最近捅了马蜂窝了，还没恭喜你打了个漂亮的反击战。”老K的语气充满了兴奋，不如他平时给人的沉稳感觉，带着一丝以往没有的少年气，“发你了。还有之前你让我查的所有关于冯振华的公开资料，也一并发你了。”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大忙，上次你也是被我连累了，还没说声抱歉。”赵令娟点开接收文件，鼠标慢慢滑动，一边回应老K。
“说那客套话。”老K语气不在意，顿了顿，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沉稳，带着一丝疑惑:“”说真的，你怎么突然想要查他？这位冯董事长可是澜江市的标杆人物，慈善家、入选‘改革开放四十年优秀企业家’、政协委员……我粗略扫了一眼，他的公开履历‘干净’得可怕，简直像教科书一样标准。”
赵令娟看着屏幕上冯振华那张意气风发的标准照，冷冷一笑:“是啊，干净的可怕。但有时候，你不觉得这种毫无瑕疵的‘干净’，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干净’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老K的语气变得和平时别无二致:“如果他是敌人，那将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存在，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所以我现在要做足功课，去赴那一场鸿门宴。”她把玩着放在手边的澜江大酒店房卡，斩钉截铁地开口，“只不过，这次谁是谁的宴，还不一定。”
“明白了。万事小心，随时联系。”
挂断电话后，赵令娟揉揉眉心，一股深深的疲惫感袭来，但与之诡异相伴的，是一种被高压挑战所激起的兴奋。
手中的房卡，像一把钥匙，或许能打开一扇藏着真相的门。但门后等着她的，不知会是惊喜还是更深的惊吓。
虽然和老K说得底气十足，但是心底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转念一想，再不好的事情都经历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么一想，她心底那份被压抑的斗志又重新燃起，继续看起了老K发来的资料。
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时间就这样悄悄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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