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整个县城还笼罩在冬末的寒意里，却已被节日的红火气息驱散了冷清。
昨夜鞭炮的碎屑像红毯般铺满街道，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和炖肉的香气，混着早起人家点燃的线香，袅袅升腾进灰蓝色的天空。
起得早的孩子们蹲在地上捡未炸的小鞭炮，剥开倒出火药，用香头点着玩“嗞花”。
初一早上，碰上认识不认识的都会互道一句“新年好”。还有的人家哭笑不得的在带着孩子上门给人道歉，因为他昨晚调皮的将“鱼雷炮”丢进茅坑，炸得粪水四溅，邻居会笑着摆手表示没关系，顺手递上摆着糖果瓜子的搪瓷茶盘。
个体户的老板在门上贴了“正月初六开市大吉”的毛笔字，唯一“全年无休”的可能只有国营副食店柜台上那台14寸黑白电视机，循环播放《春节联欢晚会》重播，围观群众能看到雪花屏里开场的歌舞如花团锦簇般。
几个穿着花棉袄的小姑娘站在电视机前，眼睛紧紧盯着屏幕，跟着里面的旋律轻轻哼唱，时不时还模仿着演员的动作比划几下。老人们则搬来小板凳，坐在一旁，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唠着家常，谈论着过去一年的家长里短和新一年的期望。街边偶尔有骑着二八大杠的年轻人呼啸而过，车后座上绑着给亲戚拜年的礼品，脸上洋溢着节日的欢快。
赵建国在诱人的香气里醒来，昨晚谈天说地，他和大哥还有侄儿一起打地铺，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他坐起来，发现侄儿还在睡着，大哥已经和母亲在厨房里面忙开了，早上蒸了昨天做的包子，没吃的鱼也在蒸笼里一起热着。
他轻轻的起身，到了房间里。女儿已经饿了在吃奶，他轻手轻脚地过去在老婆身边坐下：“老婆，新年快乐。”说着轻轻戳了戳女儿因吸奶用力的小脸蛋，成功的得到她不满的哼哼声。
“新年快乐，老公。”陈书韫笑着打他的手：“你别吵她，她脾气可大着呢。”
“那她肯定不会和我闹脾气，娟娟，是不是？”他又捏女儿的小手，感觉到女儿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手，他满足的眯眼笑。
“臭美，你先出去，等她吃好了，我带她出去。”陈书韫让赵建国先出去和大家一起吃早餐。
“不用，我等你一起，她吃好了，你穿好衣服，天还是很冷。”赵建国坚持要一起出去。
等喂好奶，小家伙还是醒着，赵建国接过女儿自己抱着，小家伙躺在父亲的怀里，睁着眼无声地打量着这个男人，偶尔会无意识的做出笑的表情。“老婆，你看，女儿笑了。宝贝乖，再笑一个。”赵建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感觉到非常新奇。
“她现在还不会回应我们呢，得再大点，她到明天才满月呢”，陈书韫穿好了衣服，也过来逗女儿。赵建国爱不释手地抱着女儿和妻子一起往外走。
房间外面，大家慢慢都已经起来。昨晚都聊到很晚，过年的兴奋地让人神奇的不感觉到疲惫。孙宇杰看到他们出来，第一个跑过来看妹妹。
“都洗漱一下，快吃早饭了，没做什么菜，昨天的年夜饭剩下的我热了一下。”虞桂芝催着众人先去刷牙洗脸，手里不停，端着笼屉出来放在饭桌上。
大家一起吃了早饭，邻里之间也开始互相拜年，陆续有人开始上门，一起闲聊几句，看一看赵家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见了的人都会说一句吉利话，要不说一句这丫头长得水灵，要不夸一句看着就机灵，好听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问起是否会办满月酒，赵建国的回答都是出了正月十五再办，一个是大家过年这几天都要去拜访亲友，时间都不充裕，再一个很多人就只有几天的假期，忙完自己的事情又要开始上工。
赵建国带着陈书韫给女儿穿得严严实实的，还包了一个包被，提着东西出门上供销社这些领导人家去拜年。先去了三楼的主任和书记家里。到书记高真明家的时候，屋里正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只有他们老两口在家里，儿子和媳妇也像他们一样出去走街串巷地拜访亲友去了。
看到带着女儿上门的赵建国，高书记两夫妻特别高兴，倒茶端水果糖果盘招待他们。小家伙被父亲抱着，安心的躺在他怀里，谁看她都不哭不闹，只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滴溜溜的到处看，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高书记老两口欢喜的不得了，给她塞了一个小红包，她也只是用小肉手去够，够不到也不着急。
高真明看了看孩子，然后就带着赵建国去了书房，只剩女人孩子待在客厅里聊家常。
“这孩子一点不认生，应该很好带吧？”秦素敏问陈书韫。
“每天都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安安静静的待着，确实很好带的。”陈书韫说起女儿也是眼中的温柔满的要溢出来。
“那真的是个有福气的宝宝，你们带着也不会辛苦。”秦素敏和蔼的逗着小宝宝，“满月酒办吗？订好日子了没有？”
“我跟建国和婆婆商量过了，出了正月十五再看个日子，到时候大家都有时间。”陈书韫语气温柔里带着秀气:“也不会大办，就亲戚朋友和周围邻里。”
“也是，这小家伙生的正是好日子。”秦素敏点点头。
两个人又闲聊几句，男人们走了出来，还有几家要去拜访，高书记夫妇也没多留他们。赵建国带着妻女又到了冯主任家里，门没关，他们敲了门进去，冯主任招呼他们坐下，阮丽云则两眼发光的看着包在花包被里的小婴儿。
“这也太可爱了，她的眼睛真的又黑又亮，圆圆的像黑葡萄。”阮丽云真心的夸赞，双手蠢蠢欲动:“我能抱抱她吗？”
陈书韫点点头，阮丽云就熟练的抱起小婴儿，发现她不认生，一脸惊奇的说:“她这么乖的呀，都不会怕生。”
赵建国和陈书韫两夫妻也觉得很新奇，女儿确实还没在别人抱的时候哭闹过。昨天大哥、嫂子和宇杰都抱过她，她都不会哭，只会一脸专注的看着，仿佛在记住别人的长相一样。
“也许她有什么了不得的天赋哦。”听了赵建国夫妇的话，阮丽云笑着打趣。“老冯，我和书韫好好聊天，你们要是有事就慢慢聊。”说着她就带着陈书韫到了房间里去了。
一上午的时间，赵建国带着妻女拜访了一遍左邻右舍，小孩子还小也不适合一直在外面逛，坐的都时间都不长，闲谈几句就回了家。第二天，满月只是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孙强一家人下午就回了红星煤矿区，虞桂芝本来也打算带着女儿一起回去，干脆等过了十五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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