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阳光无情地切割着殿内，将萧砚琛那张灰败的脸庞照得无处遁形。
那些曾经支持他，或对他抱有期望的官员，此刻目光复杂，或鄙夷，或惋惜，或愤怒。
萧砚琛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些堆积如山的证据，仿佛要将它们望穿。
突然，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又像是被注入了某种疯狂的能量，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龙椅上的萧烨，发出一种介于呜咽和狂笑之间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笑了出来，“父皇！在你心里，我萧砚琛算什么？”
萧烨的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紧握龙椅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却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深沉到可怕的眼神看着他。
“大哥战功赫赫，是您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您把最好的兵马，最大的期望都给了他，让他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萧砚琛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毒。
“就连萧砚卿！”他猛地指向始终面色平静的萧砚卿，“一个连您亲儿子都不是的小杂种，您也待他视如己出！要什么给什么！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他！”
云芷萝站在萧砚卿身旁，听着萧砚琛这破罐子破摔的疯言疯语，眉头微蹙。
这家伙，是彻底摆烂了啊。
“那我呢？！”萧砚琛捶打着冰冷的金砖，歇斯底里地嘶吼：“在你眼里，我萧砚琛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不够聪明，不够能干，什么都做不好！你从来不给我委以重任！从来不曾真正看过我一眼！”
“儿臣不信！儿臣不信这个邪！儿臣也要证明自己！儿臣也要让您看看，我萧砚琛不比任何人差！”
他面容扭曲，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大罗的人答应我了！他们说只要我配合，就能帮我解决掉大哥，助我登上太子之位！太子啊！父皇！那可是储君之位，未来这大盛的江山就是我的！谁不想当九五至尊？谁不想手握天下权柄？”
他猛地转向萧砚卿，眼神诡异，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九弟，你说，你不想吗？这泼天的权势，这至高无上的地位，你敢说你从未动心？”
萧砚卿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眼睫，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的眸子此刻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潭，没有半分波澜。
“四哥，不要用你那龌龊的心思来揣度旁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权力之争，从来不该以万千百姓的性命和国家的安危作为代价。你这，叫卖国贼！”
“卖国贼？”
萧砚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愣了几秒，随即又癫狂地笑了起来，声音凄厉，“成王败寇罢了！若是我赢了，史书上只会记载我的丰功伟绩！”
他笑声渐歇，眼神却愈发阴冷，如同毒蛇一般死死锁定萧砚卿，“九弟，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我告诉你，这才刚刚开始！”
萧砚卿心中警铃大作，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萧砚琛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的钉子，狠狠砸向萧砚卿：“寒毒的滋味……不好受吧？”
此言一出，萧砚卿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上的寒毒，除了云芷萝和几个心腹，外人根本无从知晓他是如何中的毒，更遑论萧砚琛！
他怎么会知道？！
云芷萝也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萧砚卿。
只见他一向从容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裂痕，虽然极力克制，但那瞬间的震惊和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萧烨原本因儿子的背叛和疯癫而痛心疾首，此刻听到“寒毒”二字，再看到萧砚卿的反应，那深邃的帝眸中也掠过一抹惊疑。
他知道萧砚卿畏寒，却不知竟是中了“寒毒”，更不知此事竟与萧砚琛有关！
金銮殿内的死寂被萧烨疲惫却威严的声音打破：“将逆子萧砚琛，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深深的失望。
几个禁军上前，拖起已经如同烂泥般的萧砚琛。
他不再挣扎，只是眼神怨毒地死死盯着萧烨和萧砚卿，嘴里发出嗬嗬的怪笑，令人不寒而栗。
直到萧砚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外，那股压抑的气氛才稍稍松动。
萧烨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挥了挥手，示意群臣退下，独留下萧砚卿和云芷萝。
空旷的大殿内，阳光斜照，尘埃在光柱中翻滚。
萧烨的背影显得格外苍老，他缓缓走下御阶，来到萧砚卿面前，声音沙哑：“砚卿，你说……朕是不是错了？”
萧砚卿垂眸，语气平静无波，试图安抚这位帝王此刻破碎的心：“皇叔，四哥他……是咎由自取。他的野心和偏执，早已蒙蔽了他的双眼，非人力所能扭转。”
“朕只是觉得，”萧烨的目光投向虚空，带着一丝茫然和自责，“朕总觉得他资质平庸，想着让他安安稳稳过一生，富贵闲散，便也罢了。难道，是朕的这种想法，反而刺激了他？让他觉得朕从未看重过他，才让他走了这条绝路？”
帝王的自省，往往比雷霆之怒更让人心惊。
“皇叔，您已经给了四哥旁人难以企及的尊荣和机会。”萧砚卿斟酌着开口，“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的心魔，源于他自己，与您的期望并无太大干系。您无需将所有过错揽于自身。”
萧烨深深地看了萧砚卿一眼，眼神复杂。
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萧砚卿的肩膀：“朕知道，这些年，也委屈你了。你本该……唉。”
一声长叹，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
“皇叔，”萧砚卿语气依旧，“砚卿从未觉得委屈。”
“好孩子。”萧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却转瞬即逝。
“老四的事情，算是暂时了结了。但朕看得出来，他最后那些话，并非全是疯言疯语。尤其是关于你……”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询问和担忧。
萧砚卿心中一凛，知道萧烨指的是“寒毒”之事。
他与云芷萝对视一眼，云芷萝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隐瞒。
“皇叔，砚卿之前确实身中寒毒，好在芷萝已为我除清毒素。”
萧烨的眉头紧锁，眼底掠过一丝厉色：“竟有此事！是何人所为？与老四可有关联？”
“此事，砚卿会亲自查明。”
萧砚卿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四哥或许知道些什么，但未必是主谋。”
萧烨点了点头，面露倦容：“也好。有些事，朕怕是帮不了你了。往后的路还长，你自己，缓缓走。”
“砚卿明白。”
天色，阴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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