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大批鬼子！带狗带炮！不到三里！”
哨兵那带着哭腔的、变调的惊呼，如同晴天霹雳，将刚刚因获得土匪指点和补给而升起的些许希望瞬间炸得粉碎！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潮般席卷了整个营地！刚刚还在为找到方向而兴奋的人们，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刚刚拿到手的粗糙面饼仿佛也失去了所有味道。
“准备战斗！”
“快！扶起伤员！”
“往哪走？！”
恐慌再次蔓延，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人们下意识地抓起武器，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凌云——他是唯一的主心骨。
凌云的心脏也在疯狂跳动，但他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大脑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西边，日军主力追兵，装备精良，有追踪犬和火炮，距离极近，正面突围或固守皆是死路。
东边，黑风寨土匪指明的方向，茅山区域，可能有新四军活动，但路途未知，情况不明，且有土匪这个不确定因素。
南北方向，群山阻隔，地形不熟，盲目乱撞同样危险。
选项似乎很多，但生路，或许只有一条。
“队长！怎么办？跟狗日的拼了！”赵德厚眼睛血红，端起了机枪，显然做好了玉碎的打算。
“不能硬拼！”凌云立刻否决，“鬼子有炮，有狗，我们扛不住十分钟！必须立刻转移！”
“往哪转？”石头急问，目光扫过东、南、北三个方向。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决定，将直接决定所有人的生死。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抉择关头，凌云脑海中历史知识如同闪电般照亮了迷雾！
在绝对劣势下，必须跳出敌人包围圈，向敌人力量薄弱的后方及两翼发展。日军重兵布防在西和主要交通线，其后的广大农村和山区反而是控制相对薄弱的区域。
历史明确记载，皖南事变前，新四军的确活跃于苏南、皖南的敌后，茅山根据地更是其早期重要活动区域之一。黑风寨土匪的指引与历史大方向吻合，可信度极高！
周老丈的线索、黑风寨暧昧的态度，都隐约指向东面存在着一股得到民间一定程度支持的抗日力量。这与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善于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的特点相符。与其在无人区困死，不如向可能存在支持的地方转移。
向西迎击日军，十死无生。向南北盲目流窜，九死一生。向东，虽有未知风险，但至少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和一线渺茫但真实的生机！
所有的分析在瞬间完成。凌云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他猛地抬手，指向东方——茅山的方向！
“往东！全速向东转移！”
这个决定出乎部分人的意料。毕竟东面刚刚出现了来历不明的土匪，而且还要穿越日军可能存在的封锁区。
“队长！东边…”有人下意识地想提出质疑。
“没有时间解释了！执行命令！”凌云厉声打断，语气不容置疑，“石头带侦察组前出探路！赵德厚带人断后，设置简易陷阱迟滞追兵！其他人，搀扶伤员，跟上我！快！”
绝对的信任和长期的战场服从性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尽管有疑虑，但队伍还是立刻行动起来，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向东快速移动。
逃亡再次开始，但这一次，方向明确，目标清晰！
队伍爆发出最后的潜能，沿着崎岖难行的山径向东狂奔。伤员被拼命搀扶着，实在走不动的则由战友轮流背负。赵德厚带着工兵和几个老兵，利用手头最后一点炸药和手榴弹，在身后险要处布设绊发雷和陷阱，希望能多争取一点时间。
然而，日军的追击速度远超想象。军犬的吠叫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日军军官催促士兵加快速度的呵斥声。
轰！轰！
赵德厚布设的诡雷接连被触发爆炸，显然起到了一定的阻滞作用，日军的叫骂声和军犬的狂吠短暂混乱。
但这争取到的时间极其有限。
更糟糕的是，向东的地形开始变得异常复杂，溪流纵横，峭壁林立，行军速度被迫减慢。
“这样不行！会被追上的！”凌云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一直在前方探路的石头派人送回消息——前方发现一条平坦的道路，沿山谷延伸，可以加快速度，但目标明显，容易暴露！
走不走大路？走，速度快，但风险极大。不走，在密林中跋涉速度慢，迟早被追上。
“上大路！全速前进！”凌云再次做出冒险决定，“用速度换时间！必须在鬼子追上之前冲过前面那个垭口！”
队伍冲上古道，速度果然加快了许多。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完全暴露在了潜在的火力之下。
果然，后方日军的机枪子弹很快啾啾地追了上来，打在大路两侧的岩石上，火星四溅！不时有炮弹落在队伍后方，爆炸声震耳欲聋！
人们低着头，拼尽全力奔跑，每一次子弹呼啸而过都让人头皮发麻。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但活着的人不敢停留，只能咬着牙继续向前冲。
日军的追击再次上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和接近！
终于，在付出了又十几人伤亡的代价后，队伍险之又险地冲过了那个关键的垭口。
刚一过垭口，地形陡然下降，道路通向一条更加幽深狭窄的峡谷。而也正是在这里，他们发现了人为设置的路障——几棵被砍倒的大树和一堆乱石，堵塞了道路的三分之二，却留下了一个可供一人勉强通过的缝隙。
路障很新！显然是刚设置不久！
而在路障旁边的一块岩石上，赫然用石灰画着一个清晰的、简单的箭头，指向峡谷深处！箭头旁边，还放着一小块黑布！
又是他们！黑风寨的人？！他们不仅在指引方向，似乎还在暗中帮忙阻滞追兵？
来不及细想，凌云立刻下令：“跟上箭头！进峡谷！”
队伍迅速钻过路障缝隙，进入那条更加狭窄阴暗的峡谷。一进入峡谷，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仅容一两人通过。
而就在他们全部进入峡谷后不久，身后传来了日军抵达路障的嘈杂声、试图清理路障的咒骂声以及……几声突兀的、从两侧高地上射下的冷枪声和爆炸声！
显然，有人在居高临下地袭击日军，为他们争取时间！
“快走！不要回头！”凌云低吼着，带领队伍沿着峡谷向前猛冲。
这条峡谷曲折蜿蜒，如同迷宫。但每到一个岔路口，几乎都能找到那种简陋却清晰的石灰箭头指引方向！
他们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快速穿行。
终于，在峡谷中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豁然开朗，隐约看到了出口的光亮。而枪声和日军的叫骂声，似乎也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们…好像暂时摆脱了追兵？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冲出峡谷出口时，走在最前面的石头猛地停住了脚步，举起了拳头——示意停止前进。
他缓缓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出口地面的痕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回头对凌云低声道：
“队长…出口外面…有很多杂乱的脚印和马蹄印…还有…车辙印！很新！不像鬼子的轮胎印子，是…马车的印子！”
峡谷出口外，不是预想中的荒郊野岭，而是出现了大量非日军的、却又明显是有组织的活动痕迹！
是黑风寨的大本营？是土匪设下的包围圈？还是…他们千辛万苦想要寻找的新四军的驻地或活动点？
凌云示意队伍原地隐蔽，自己则和石头小心翼翼地摸向峡谷出口，拨开茂密的藤蔓，向外望去——
只见出口外，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山间谷地。谷地中，隐约可见几缕炊烟，甚至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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