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星阁焕新象，暗影蛰北疆
意识，如同沉溺在无边黑暗的深海，冰冷而窒息。唯有一点不灭的星辉，在识海最深处顽强地闪烁，如同指引归途的灯塔。不知过去了多久，那点星辉逐渐扩大，驱散了沉重的黑暗，将破碎的感知一点点重新拼凑。
痛，深入骨髓、撕裂神魂的剧痛，是陆昭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仿佛整个身体都被碾碎后又勉强重组，每一寸经脉都充斥着被强行撕裂后的灼痛与空虚。他试图移动手指，却连这样微小的动作都牵扯起全身针扎般的刺痛。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由星辰宝石柔和光芒照亮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平和的星辰之力，以及淡淡的药草清香。这里，是观星塔顶层的静室。
“你醒了。”
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的声音从旁传来。陆昭微微偏头，看到司徒影正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平稳，显然伤势已无大碍。她手中正拿着一枚玉简在查阅，见他醒来，便放下了玉简。
“前……辈，”陆昭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破旧风箱，“我们……回来了？祭坛……”
“嗯，回来了。”司徒影起身，走到榻边，递过一杯温热的、散发着浓郁生机的灵液，“你昏迷了整整一个月。祭坛已毁，仪式中断，九幽裂隙虽未闭合，但降临通道已被斩断，幽冥此次图谋，算是被我们强行打断了。”
陆昭就着她的手，缓缓饮下灵液。温润的药力化开，如同甘霖滋润着干涸的经脉与脏腑，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终于缓解了些许。他长长舒了口气，虽然代价惨重，但终究是阻止了一场可能席卷此界的浩劫。
“你的伤势极重，”司徒影看着他，语气平静地陈述，“强行引动‘星核’本源，远超你当时金丹初期的承受极限。经脉寸断，金丹黯淡，神魂受损，若非你根基远超同阶，又有星枢子核护住一点真灵不灭，加上星陨阁不惜代价动用库存的‘星辰续脉膏’、‘九转还魂丹’等圣药，你恐怕已经道消身殒。”
陆昭内视己身，情况确实如司徒影所言，糟糕透顶。丹田内那枚原本璀璨的暗金色金丹，此刻光芒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旋转缓慢近乎停滞。周身经脉更是如同被暴力扯断后又勉强接上的绳索，脆弱不堪，只能容纳极其微弱的真力流转。识海也缩小了大半，星枢子核的光芒都微弱了许多。
这伤势，换做寻常金丹修士，早已是废人一个。但他能感觉到，在那看似破碎的根基深处，有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内敛的星辰本源在缓缓流淌，那是“星核”传承与他自身融合后留下的种子，也是他恢复甚至更进一步的希望。
“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陆昭苦笑一声，随即神色一正，“宗门情况如何？玄玑长老他们……”
“星陨阁损失不小，但根基未损。”司徒影道，“你昏迷期间，玄玑长老已初步整顿了宗门，肃清了最后的不稳定因素。你摧毁九幽裂隙祭坛的消息传回，极大地振奋了人心，如今阁内上下，皆视你为拯救宗门的英雄与真正的阁主。外部，阴鬼门经此一役，同样损失惨重，尤其是失去了冥璇这个内应和数名金丹后期长老，短时间内应无力再组织大规模进攻。南疆其他势力也在观望，不少之前被阴鬼门压迫的势力，已开始暗中向我们示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昏迷第三日，玄玑长老便联合诸位长老，已你的名义发布了‘星辰诏令’，宣告星陨阁重组，并号召南疆正道共同抵御幽冥。响应者虽不多，但也是一个开始。”
陆昭默默听着，心中稍安。星陨阁这艘险些倾覆的巨轮，总算是在风雨飘摇中暂时稳住了船身。
接下来的日子，陆昭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恢复过程。
他每日需浸泡在以数十种珍稀星辰草药熬制的药浴之中，忍受着药力修复经脉时那万蚁噬心般的麻痒与剧痛。同时，还需运转《星辰衍道诀》中最为温和的养脉法门，引导观星塔内精纯的星辰之力，如同最细微的丝线，一点点重新编织、加固那些受损的经脉。
这个过程缓慢而煎熬，进展以毫厘计。但陆昭的心志早已在一次次生死历练中磨砺得坚如磐石，他耐着性子，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自身的道基。
在修复之余，他更多的时间，则是沉浸在识海中，反复体悟着与冥璇最终一战时，强行引动“星核”本源的感受，以及天枢星君那丝残念中蕴含的守护意志。虽然当时近乎油尽灯枯，但那种触及大道本源的体验，对他而言是无价的财富。他对星辰“秩序”、“净化”、“守护”、“破灭”等真意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许多以往晦涩难明之处，此刻豁然开朗。
他的修为虽然因伤势跌落到了筑基后期左右，并且恢复缓慢，但他对力量的认知和掌控，却远超受伤之前。他相信，一旦伤势尽复，他的实力必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
司徒影则在陆昭昏迷期间，便已利用星陨阁的资源恢复了自身损耗。之后，她并未闲着，而是主动接过了整顿宗门防卫、训练弟子，以及利用她的毒道手段改良、强化坠星原防御体系的任务。她的手段雷厉风行，赏罚分明，加之实力强横，很快便在阁内树立了威信，成为了仅次于陆昭的定海神针。有她和玄玑等长老配合，星陨阁的重建工作推进得十分顺利。
这一日，陆昭刚刚结束一次药浴，正盘膝调息，感受着经脉中那微不可察却又真实存在的修复进展，静室门外传来了玄玑长老的声音。
“阁主，老夫玄玑求见。”
“玄玑长老请进。”陆昭收敛气息，开口道。
玄玑推门而入，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振奋。他先是关切地询问了陆昭的恢复情况，得知有所进展后，才禀报了近期宗门事务。
“阁主，按照您的吩咐，宗门重建已初步完成。核心防御大阵已修复七成，库藏资源也已清点整合完毕。新入门的弟子经过筛选，资质心性皆属上乘，正在加紧培养。与‘青木宗’、‘炎阳谷’等几个之前受阴鬼门压迫的宗门，也已建立了初步的盟约，互通有无。”
陆昭点头：“辛苦长老了。”
“分内之事。”玄玑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不过，关于北面……万古冰原那边，我们派出的探子传回了最新消息。”
陆昭目光一凝：“讲。”
“九幽裂隙依旧存在，并未因祭坛被毁而缩小。阴鬼门和残余的幽冥势力似乎也并未完全放弃，他们收缩了防线，聚集在裂隙附近，似乎在……加固裂隙本身的稳定性？而且，探子回报，曾在极远处隐约观察到，有极其强大的、不属于已知任何势力的幽冥生物，在裂隙附近出没，气息……很古老。”
陆昭沉默了片刻。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九幽裂隙乃是上古遗留的创伤，非一朝一夕能够弥合。祭坛被毁，只是打断了他们加速降临的计划，但裂隙本身，依旧是一个巨大的隐患。那些古老的幽冥生物出现，更意味着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另外，”玄玑继续道，“南疆近日有些不太平的传言。靠近北部的一些小型部落和散修聚集点，接连发生人口失踪事件，现场残留着微弱的幽冥气息，行事风格与之前的阴鬼门和冥狩截然不同，更加……隐蔽和诡异。”
“蛰伏起来了么……”陆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幽冥势力在正面受挫后，转而采取了更隐蔽的渗透和破坏方式。这就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比明面上的猛兽更加危险。
“传令下去，”陆昭沉吟片刻，下令道，“第一，加派精锐探哨，严密监控万古冰原方向，尤其是九幽裂隙的任何异动，不惜代价也要获取情报。第二，通知与我们交好的势力，提防幽冥势力的暗中渗透与破坏，可将我们掌握的关于幽冥特性的一些信息与他们共享。第三，宗门内部，防卫不可松懈，弟子历练需有长老带队，严禁单独前往偏远危险区域。”
“是，阁主！”玄玑领命，随即又道，“还有一事，阁主您的伤势未愈，宗门不可一日无主。老夫与诸位长老商议，是否可先举行一个简单的阁主就任仪式，安定人心？待您伤愈，再行补办大典。”
陆昭这次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可，一切从简即可。”
数日后，一场简朴却庄重的仪式在中央观星塔前举行。所有星陨阁弟子，无论内门外门，皆汇聚于此。当陆昭身着玄玑等人赶制出的、绣着周天星斗图案的阁主袍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微弱，但一步步踏上高台时，台下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朝拜之声。
“拜见阁主！”
声浪滚滚，直冲云霄。无数道目光汇聚在陆昭身上，充满了崇敬、感激与期盼。是他，在宗门危亡之际力挽狂澜；是他，继承了远古星君的遗志；是他，将带领星陨阁走向未知的未来。
陆昭立于高台，望着下方那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感受着脚下这片饱经创伤却依旧顽强挺立的土地，心中那份自接受天枢传承便存在的责任感，变得更加清晰与沉重。
他抬起手，虚按一下，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吾，陆昭，承先辈遗泽，继星阁道统。”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前路多艰，幽冥未靖。然，星辰不灭，正道长存。自今日起，吾将与诸位一同，重振星阁，守护此界星轨，荡尽幽冥邪祟！”
没有过多的豪言壮语，但那平静话语中蕴含的决心与力量，却让所有门人热血沸腾。
“重振星阁！守护星轨！荡尽幽冥！”
激昂的呼声再次响起，久久不息。
仪式结束后，陆昭回到了观星塔静室。他站在窗边，望着远处依旧残留着战斗痕迹的焦黑土地，以及更北方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天空。
星陨阁，暂时稳住了。但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九幽裂隙如同悬顶之剑，蛰伏北疆的幽冥暗影如同附骨之疽。他的伤势需要时间恢复，宗门的实力需要时间积累。
前路，依旧漫长而险阻。但他道心坚定，既然承接了这份因果，便唯有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他盘膝坐下，再次闭上了双眼，引导着微弱的星辰真力，继续那漫长而痛苦的修复之路。窗外，星陨阁的重建工地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充满了生机与希望。光与暗的博弈，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远未到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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