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的城墙是青黑色的，像用凝固的墨汁砌成，墙头上插满了断箭，每一支都沾着发黑的血。
远远望去，城门紧闭，门楣上“永安城”三个大字被刮得残缺不全，只剩“永”字的一撇，像根指向天空的骨头。
队伍停在城外半里地，农夫握紧了锄头，裁缝把剪刀藏在袖口，郎中打开药箱，里面躺着的不是草药，是磨尖的银针。
我摸了摸铁刀上的缺口，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忽然听见城墙上有咳嗽声，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抬头望去，城墙上站着一排守卫，穿着破烂的铠甲，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浑浊的眼睛。
他们手里的长矛锈迹斑斑，却对准了我们，像一群蓄势待发的野兽，等着扑上来撕咬。
“来者何人？”城墙上有人喊话，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威严，却掩不住一丝颤抖。
猴子往前走了一步，金箍棒往地上一拄，“咚”的一声，震得脚下的泥土都在开裂：“杀恶鬼的人。”
城墙上的守卫们骚动起来，有人低头私语，有人握紧了长矛，黑布下的嘴唇哆嗦着，像在念什么咒语。
我忽然注意到他们的影子，在晨光中拉得很长，却不是人的形状，有的带着翅膀，有的长着尾巴，分明是妖物的轮廓。
“痴心妄想！”领头的守卫嘶吼着，长矛一挥，“永安城是佛主庇佑之地，岂容尔等妖孽放肆！”
“佛主庇佑？”我忍不住笑了，笑得喉咙发疼，“庇佑你们吃百姓的血肉？庇佑你们披着人皮作恶？”
话音刚落，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从里面走出一个和尚，身披红色袈裟，头顶光秃秃的，却长着三只眼睛。
他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慈悲的笑，脚步轻盈得像没有重量，落在地上悄无声息：“施主何必动怒，不如随我入城，喝杯清茶，论论佛理。”
猴子眯起眼睛，金箍棒上泛起金光：“你这妖僧，皮囊底下藏着什么龌龊东西，以为我们看不出来？”
和尚的笑容不变，第三只眼睛却突然睁开，里面是一片漆黑，像个无底洞：“施主说笑了，我只是个修行之人，一心向佛，只想渡化众生。”
“渡化？”我指着身后的百姓，他们脸上的伤疤还没愈合，眼里的恐惧还没散去，“你渡化的是百姓的性命，还是你自己的私欲？”
和尚的脸色沉了下来，第三只眼睛里冒出黑气，声音也变得阴冷：“既然施主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抬手一挥，袈裟突然展开，像一张巨大的网，朝着我们罩了过来。
网丝是黑色的，上面缠着无数细小的人脸，都在哭嚎着，挣扎着，像是被囚禁的魂魄。
“小心！”猴子大喊一声，金箍棒舞成金盾，挡住了袈裟的攻击。
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些被缠在网丝上的人脸，发出更凄厉的哭嚎，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趁机冲了上去，铁刀对准和尚的第三只眼睛，刀锋带着风声，劈向那片漆黑。
和尚侧身躲闪，袈裟一收，化作无数黑色的利刃，朝着我刺来，每一把利刃上，都沾着暗红的血。
“杀！”农夫们举起锄头，砸向黑色利刃，裁缝的剪刀划破空气，剪断了缠绕过来的网丝，郎中的银针飞出，精准地刺向和尚的穴位。
百姓们的呐喊声震耳欲聋，他们不再是之前那副懦弱的样子，眼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像一群觉醒的雄狮。
和尚没想到我们如此勇猛，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第三只眼睛里的黑气更浓了：“一群凡夫俗子，也敢与佛抗衡？”
“你也配称佛！”猴子纵身跃起，金箍棒直指和尚的头顶，“今日便让你这妖僧，魂飞魄散！”
金箍棒砸在和尚的袈裟上，发出一声巨响，袈裟被砸出一个大洞，无数黑色的雾气从洞里涌出，里面藏着的魂魄，趁机四散奔逃，朝着阳光的方向飞去。
和尚惨叫一声，身体开始扭曲，红色的袈裟裂开，露出底下青绿色的皮肤，和布满鳞片的身体。
原来这妖僧是一只千年巨蟒，披着和尚的皮囊，在永安城里作恶多年。
它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长长的信子，带着剧毒的气息，朝着猴子咬去。
我挥刀砍向巨蟒的尾巴，铁刀深深插进鳞片的缝隙里，带出一股腥臭的墨绿色浆液。
巨蟒吃痛，尾巴一甩，将我扫倒在地，我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溢出鲜血，却笑得更凶了：“这点能耐，也敢出来吃人？”
猴子趁机一棒砸在巨蟒的头上，金箍棒穿透了它的头骨，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溅在城墙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巨蟒的身体抽搐着，慢慢倒在地上，第三只眼睛里的光芒渐渐熄灭，彻底没了气息。
城门彻底打开了，里面一片狼藉，街道上散落着白骨，房屋倒塌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和腐朽味。
几个幸存的百姓从角落里钻出来，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到我们时，先是惊恐，随即认出了我们，扑过来抱住我们的腿，放声大哭。
“多谢你们，多谢你们杀了那妖僧！”一个老妇人哭着说，她的头发全白了，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亮得惊人，“我们被它囚禁了好几年，天天活在恐惧里，连饭都吃不饱。”
我扶起老妇人，看着她布满伤痕的手，心里的怒火又燃了起来：“城里还有其他妖怪吗？”
老妇人点点头，声音颤抖着：“有，还有一个国师，住在皇宫里，他才是真正的大妖怪，那妖僧只是他的手下。”
“国师？”猴子皱起眉头，“什么样的国师？”
“他自称是太上老君的弟子，能呼风唤雨，保佑永安城风调雨顺，”老妇人说，“可实际上，他每年都要百姓献上一对童男童女，说是祭祀上天，其实是被他吃了！”
我握紧铁刀，指节咯咯作响，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些被献祭的孩童，他们的笑脸，他们的哭嚎，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猴子的眼神变得冰冷，金箍棒在手中转了一圈，发出清脆的嗡鸣：“那就去皇宫，杀了那个伪君子，为孩子们报仇！”
百姓们纷纷响应，拿起身边能找到的武器，跟着我们，朝着城中心的皇宫走去。
街道两旁的房屋里，越来越多的百姓走了出来，加入我们的队伍，队伍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他们的脸上带着坚定的神色，眼里燃烧着希望的火焰，不再是之前那副麻木的样子。
我走在队伍中间，看着身边的人们，看着猴子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我们不是疯子，我们是救星，是这黑暗世道里，唯一的光。
皇宫就在前方，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在阳光下却显得格外刺眼，像一座用百姓的血汗堆砌起来的坟墓。
我们一步步靠近皇宫，脚步声整齐划一，像擂响的战鼓，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一场更大的战斗即将开始，那个国师，必定比巨蟒妖僧更加厉害，更加狡猾，但我无所畏惧。
因为我身边有无数志同道合的人，有手中的铁刀，有心中的信念，有这世道赋予我们的使命。
我们要杀进皇宫，杀了那个吃人的国师，杀尽所有作恶的妖怪，让永安城重见光明，让百姓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有力量，驱散了空气中的腥臭味，也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路。
我握紧铁刀，脸上露出笑容，那是一种清醒的、坚定的、带着血腥味的笑容，像一朵在血泊中绽放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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