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好了！”
山谷空地上，宋献策踩着一块大石，他的声音盖过了底下黑压压人群的嗡嗡议论。
一张张面孔上，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褪尽，就被对未来的茫然所笼罩。
“官军是退了，可老天爷马上就要来收人了！”
宋献策一指阴沉下来的天，话语里淬着寒意。
“冬天一到，大雪封山，没有粮食，咱们就得活活饿死在这山沟里！”
人群骚动起来，一个妇人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孩子，男人们的眼神则瞬间暗淡。
那种熟悉的、对饥饿的恐惧，攥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但是！”
宋献策的声调猛然拔高，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主公有办法！”
“主公从神仙那，为我们求来了高产的粮种！”
“只要我们肯干，只要我们把这片荒地变成活命的田，主公保证，这个冬天，人人有饭吃，顿顿能吃饱！”
他停顿片刻，让这句话在人群中发酵，接着，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现在，我宣布主公的命令！”
“所有拿得动家伙的，都去开荒！”
“一天两顿，管饱！”
“干得好的，晚上加餐，有肉汤喝！”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轰然炸开。
“管饱？真的假的？”
“还……还有肉汤？”
对这些饿疯了、饿怕了的流民而言，这两个词，比世上任何金银财宝都重。
张二娘泼辣的嗓门立时响起，对着一群妇人吼道：“都杵着干啥！想让自家男人娃娃冬天啃树皮吗？都给老娘动起来！哪个懒婆娘敢偷懒，晚饭就别想领！”
老孙头二话不说，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抄起锄头，对着身后一群汉子嘶吼：“主公给咱们活路，咱们就得给主公卖命！开荒去！”
整个山谷，彻底活了。
锄头、铁锹、甚至削尖的木棍，所有能刨开土的工具都被紧紧攥在手里。
人们被最原始的生存欲望点燃，汇成一股汹涌的人潮，冲向了那些沉睡千年的荒地。
陈海站在高处，俯瞰着这副景象，胸中热流翻滚。
这，就是他的根基。
人心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
开荒的号令一下，山谷外转眼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宋献策没有一句废话，以保甲为单位，将七百多名青壮和妇女编成一个个开荒小组，分片包干，定下每日的方量。
力气最大的战兵和俘虏，被编成突击队，专门去啃那些最硬的骨头——砍伐林木、清理巨石。
老孙头则带着他的农垦队，满身泥土地在田垄间穿梭，丈量地形，规划田亩，将开垦的诀窍吼给每一个生手听。
山谷外，人声鼎沸。
号子声，斧头砍进树干的闷响，泥土被翻开的呼吸，交织成一片撼动山野的乐章。
妇人们跟在男人身后，用手捡拾石块，用简陋的木耙平整土地，汗水浸透了她们的粗布衣衫，打湿了额前的发丝。
陈海也没闲着。
他像一只沉默的工蚁，悄无声息地将一袋袋贴着“神种”标签的玉米和土豆种子，从系统空间搬运到库房。
再由老孙头亲自带人领取，分发到各个小组。
做完这一切，他又大步流星地走向伙房。
“把之前存的腊肉，全部拿出来！”
“今天中午，所有开荒的人，餐食加倍！每人必须见肉！”
伙房的管事，一个老伙夫，脸都白了，哆嗦着上前，声音压得极低：“百总，那……那是咱们过冬的肉啊！是命根子啊！动了它，万一……万一粮食没长出来，咱们就真没活路了！”
“老人家，人心才是命根子。”
陈海一挥手，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
“人心散了，有再多肉也没用。”
“今天这顿肉，是给他们换一口气，换一股劲。”
“有了这股劲，咱们才能有冬天！”
“按我说的办！”
“是！”
伙夫们再不敢多嘴，立刻行动起来。
大锅架起，柴火烧得噼啪作响，浓郁的肉香混着米饭的香气，霸道地钻进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中午。
一桶桶热气腾腾的米饭，一大盆咸香解腻的什锦咸菜，还有那一大锅浮着金黄油花的红烧腊肉，被抬到了田间地头。
所有人都疯了。
一个在守城战中断了条胳膊的汉子，用仅剩的左手死死端着粗陶碗，看着碗里那块颤巍巍的肥肉，这个在战场上没掉过一滴泪的男人，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没有哭。
只是把脸埋进碗里，发疯似的扒拉着米饭，像是要把那块肉、那碗饭，都揉进自己的命里。
这不是食物。
这是尊重，是尊严！
“百总万岁！”
不知是谁，用嘶哑的喉咙，喊出了第一声。
下一刻，是山呼，是海啸。
“百总万岁！！”
“跟着百总，有肉吃！！”
欢呼声响彻山谷，惊得林中飞鸟四散。
众人狼吞虎咽，吃完饭，连碗底的油汤都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生怕浪费一滴。
吃饱喝足，一股热流从胃里升起，涌向四肢百骸。
他们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无需动员，无需催促，所有人再次抄起工具，吼叫着投入劳作，干劲比之前足了十倍！
那些麻木、死寂的眼神，在这一刻，被一碗肉汤重新点燃。
陈海站在高坡上，静静看着这一切。
对这些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来说，任何虚无的许诺，都不如此刻碗里的肉汤来得实在。
【检测到宿主体恤民力，与民同甘，极大提升了凝聚力与生产积极性，行仁善之举。】
【恭喜宿主获得：仁善值300点！】
光幕在眼前浮现。
【当前仁善值：366点！】
听着耳边回荡的欢呼，看着底下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陈海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真实的弧度。
根基，正在被一锄头、一锄头地夯实。
这，仅仅是个开始。
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人群，望向秦岭更深处，那片连绵起伏、无穷无尽的山峦。
要让这些人真正活下去，活得像个人，这点仁善值，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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