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周内心一阵惊涛骇浪。
他看到陈晓玲脸上越发冰冷的神色，没有丝毫犹豫就直奔刘振所在的办公室。
住院预交金是用陈晓玲的账户支付的。
只有正常办理出院结算后，医院才会将剩余的款项退回原账户。
方周刚刚可是将手里变卖奢侈品的所有钱，都给冲进了陈晓玲的账户。
所以，就算出院也得把流程走完。
“叩叩”
方周敲响了医生办公室的门。
“进”
主任医师刘振的声音回应了一声。
方周推门而进。
刘振正坐在堆满病例的办公桌后，他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方周脸上。
“考虑的怎么样了？晚一分手术，病人身体就多一分危险”
方周目光深沉的看向刘振：“我是来办理出院的”。
“什么？”，刘振震惊，他都联系好换肾脏的家属了，眼下这供体突然要出院，让他怎么跟人家交代？
“你知不知道？病人现在情况很严重！你，”
“我说了我要办理出院！”
方周毫不留情的打断刘振的话，他气势全开，语气不容置疑。
刘振不知道方周为什么前后反差如此大，明明不久前还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此时此刻的方周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但刘振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
”病人情况真是经不起，”
“啪！”
方周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要给病人办理出院！不然，我立刻报警！”
方周说着就要拿出手机拨号。
刘振惊得直接起身：“等等，别报警！”
“如果你执意要出院，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得先签了这个”
刘振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式两份的文件。
“看清楚上面的每一个字，尤其是加粗部分！”
刘振脸色阴沉，他把签字笔甩在文件上，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方周看见，这是一份《自动出院（离院）申请书及风险知情同意书》。
方周视线匆匆从那些加粗的黑色字体略过。
“签完字，去护士站领“出院带药”，然后去住院处结算，钱会退回缴费的原账户”
刘振重新做回椅子，目光注视着方周，继续一字一顿。
“我劝你最好叫辆救护车，别用私家车。路上颠一下，病人可能就没了！”
方周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刘振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说的是实情，病人实在是太虚弱了，再说医者仁心，”
刘振试图用最后的机会说服方周不要仓促出院，但下一秒他的话就戛然而止。
一把冰冷的刀锋抵在刘振动脉。
刘振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你不要冲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方周居然敢把刀就这样架在他脖子上。
要是方周一个激动，他就有生命危险。
眼下这笔生意不做也罢。
刘振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方周赶紧离开他的办公室。
“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一时冲动，走在犯罪的道路上。再说，你不是要给病人办理出院吗？我这边跟出院处打个招呼，也省的耽误时间，你，你觉得呢？”
方周松开刘振，收起那把叠刀。
拿着出院证明出了刘振的办公室。
刘振看着方周出门走远，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摸向额头的冷汗，眼底满是后怕。
方周以最快的速度，给陈晓玲办理好了出院的各项手续。
他在返回病房找陈晓玲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了罗宇。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
“谢谢！”
方周声音很低，只有跟他擦肩而过的罗宇听得见。
罗宇脚步微顿，他并没有回应方周的话，而是在停顿一秒后，看也没看方周一眼快步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方周的错觉，他感觉罗宇离去的脚步似乎比刚刚轻快了不少。
罗宇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今天，他又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他已经在嘉和医院工作了三年。
三年时间里，打破了罗宇曾经对白衣天使的所有滤镜。
原来，世界上任何一种职业，都只是一种职业而已。
他做不到完全融入，同流合污，又做不到完全的置身事外。
每天看着科室里为了所谓的充业绩，肆无忌惮地推行对病人的过度医疗，罗宇都会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作为刘振主任科室里的一名医生，每次看到他故意夸大患者病情的时候。
罗宇仅存的良知都会反复腐蚀着他的内心。
最近一年多来，刘振主任则是越发大胆，越发把患者生死不当一回事。
只要到他们科室的患者，就没有全身而退的。
小病往大了治，大病往死里治。
罗宇从刚毕业时，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满腔抱负，到现在面对患者及家属尊敬地称呼他“罗医生”的内心煎熬，心境早已不同。
当然，罗宇并没有彻底对整个医疗体系失望，他坚信像刘振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
近一年多来，他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
也成功阻止了几场悲剧的发生。
陈晓玲刚被送进他们科室的时候，就是由罗宇接手诊治的。
虽然现实和理想有明显落差，但职业的本能仍要求他履行医生的职责。
同时，那股驱使他收集证据的念头，让罗宇大多时候都是冲在最前面。
只有第一时间接触病人，掌握最直接的病情信息。
才能挖掘诊疗中不合规的蛛丝马迹。
这些，都是罗宇手中举报刘振的证据。
罗宇怎么也没想到，陈晓玲不过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的暂时昏迷，在刘振口中就成了快要咽气的人。
虽然陈晓玲的伤确实很重，但远没有危及生命的地步。
而刘振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亲戚的儿子需要肾脏移植。
而陈晓玲在入院时，做的一通检查结果正好匹配。
所以，刘振才会把陈晓玲说的随时会死一样。
病人身体情况很差，手术中一时挺不过去死在手术台上。
这很合理吧？
刘振在病患进入手术室的第一时间，通常会给病人注射麻醉剂。
麻醉剂不但能使病人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也能让病患家属相信病人病情真的很严重。
而罗宇的工作一般是负责注射麻醉剂。
看着病床上陈晓玲年轻的脸，罗宇再次把准备好给陈晓玲的麻醉剂调换了。
因此，在手术室的那段时间里，刘振和其他医护人员的对话，陈晓玲听得清清楚楚。
罗宇当时就站在陈晓玲身侧，手掌不经意的碰了碰陈晓玲的手背。
而紧闭双眼的陈晓玲右手小指微微动了一下，以示回应。
罗宇在确信陈晓玲并没有昏迷后，这才走到刘振身边参与了他们的对话。
当方周在抢救室外焦急万分的时候。
抢救室内，则是几名医护人员因为中午吃什么饭展开了激烈讨论。
而冰冷的手术台上，陈晓玲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被推出手术室，送入普通病房。
陈晓玲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原本陈晓玲是打算等护士出去了，就让方周带自己出院的。
但奈何，方周被护士叫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陈晓玲身上的伤，已经被罗宇简单处理了一下。
虽然她能从病床上爬起来，腿也能走。
但要是途中是随时可能遇见手术室里的医护人员的。
对陈晓玲来说，她此刻本该是一个被注射麻醉剂，至少几个小时内才能苏醒的病人。
如果她被发现意识清醒，人还能走能动，无疑将罗宇给彻底暴露。
因此，陈晓玲在方周出现之前，大脑一直在想对策。
直到感受到方周的气息，陈晓玲眼睛才敢睁开一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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