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没等陈晓玲完全靠近，男孩就一脸警惕的看向陈晓玲。
男孩的动作太协调了。
那种四肢着地的移动方式流畅得仿佛他天生就该这样。
男孩甚至都没站起来，四肢着地的向后滑退了几米。
他微微伏低前身，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野兽警告般的“呜噜”声。
那双本该满是童真的眼睛盯着陈晓玲，里面没有任何这个年纪该有的情感和表情。
眼眶周围有一些不太明显的白色印记。
这是被人从小驯化的小孩。
而且从这个孩子的表现来看，他现在已经完全兽化。
已经入秋，现在又是有些微凉的清晨。
瘦骨嶙峋的男孩身上竟还是一丝不挂。
但他好像感受不到冷一样。
除了这些，陈晓玲还发现，男孩的身上能清晰地看到背上、四肢上纵横交错的淡白色旧疤。
像是被鞭子或某种细长坚韧的东西反复抽打留下的。
但因为长期不穿衣服，身上的皮肤呈褐色，那些伤痕远看并不明显。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手掌、膝盖和脚掌。
因为长期四肢行走，这些部位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陈晓玲停下脚步跟男孩对视了几秒，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火腿肠丢给男孩。
男孩四肢一个弹跳，稳稳的用嘴接住。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流畅得像经过千百次训练的猎犬。
男孩叼着火腿肠，跑到了一个身穿黄色外套，正在抽烟的男人脚边。
然后男孩像是一只狗狗一样伏在地上，在男人的裤腿上蹭了蹭。
男人看了一眼男孩，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不过看男孩的反应，应该跟男人很熟。
男人也看到了陈晓玲。
他一脸漠然的扫了一眼陈晓玲，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这时，一辆鸣着警笛的警车呼啸着行驶了过来。
陈晓玲心里一惊。
难道她和夏雨被警方追踪了？！
就在陈晓玲转身要跑时，忽然止住了脚步。
因为下车的警察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而是走向了男孩和男人。
警察来了，刚才远远观望的几个人也都凑了过去。
刚刚就是这几人中的其中一人报了警。
陈晓玲想了想，也走了过去。
“警察同志，我看他就是人贩子！这么冷的天，居然不给孩子穿衣服！”
“就是，我刚才看老半天了，这孩子的习性跟……那个动物一样！他们这是在虐待孩子！”
这几个人义愤填膺的跟警察说着他们看到的情况。
现场的人群情激愤，指向男人的指责声此起彼伏。
男人面对指责，一脸的的不以为然。
“你们懂什么，这就是我们家的生活方式，其他人无权干涉。”
男人的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
来的警察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就算警察来了又怎样，他又没犯法。
孩子是他的，他如何教育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再说，他又不是没有跟这群警察打过交道，警察除了做思想工作以外，他们还能做什么？
围观的人在指责男人，男人有恃无恐的回击，几名警察无奈的对望。
陈晓玲就在人群外冷冷的看着这荒诞的一幕。
警察看向伏在地上的孩子，感到一阵有心无力的窒息。
他们已经是第三次接到报警赶到这个服务区了。
他们第一次接到报警时，就对男人的身份进行了调查。
但结果很出乎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这个一身动物习性的男孩一家的父母居然都是旁人眼中的高知家庭。
男孩父母，一个大学学历，一个研究生。
眼前这个身穿黄色外套一脸漠然的男人，就是男孩的父亲。
这时，从旁边的房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她，就是这个男孩的母亲。
“你们干什么？拍什么拍？小心我告你们侵犯我肖像权！”
她对着朝她指指点点的人冷笑：“看看你们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还报警？”
她极其嚣张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警察：
“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请你们告诉他们，难道我们崇尚自然教育，这也有错？”
为首的警察脸色很难看。
他们之前接到报警后，曾第一时间和当地社区和妇联工作人员做过男孩父母的思想工作。
让他们给孩子穿上衣服。
但这对父母展现出了惊人的“一致性”。
他们引经据典，用一套“自然主义教育”、“解放天性”理论可以来为他们的行为辩护。
最让他们感到无力的是，男孩被这对父母养成了这副样子，连个虐待罪都算不上。
这对父母坚称这就是他们养育方式。
因为不是主观故意，所以他们也没办法……
“可是，你们也应该给孩子穿上衣服……”
为首的警察看着跟自己孩子差不大的男孩，眼神无比复杂。
有时候，他们警察也很无助。
法律和程序有其边界，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越界。
“警察同志，衣服是对身体的束缚，”
男孩的母亲对于警察的话不屑一顾，“我们让他回归最自然的状态，感受冷热，这是对他生命感知力的锻炼。”
“你们认为的像狗或是动物，在他而言是与自然生灵的共鸣，”男孩父亲在一旁补充，
“我们不是在虐待他，是在赋予他你们这些被社会规则驯化的人所无法理解的自由。”
在场的人虽然那不多，但气氛瞬间炸开。
“我去，这是为人父母说出的话？简直畜生！”
“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该这样虐待吧？简直匪夷所思！我觉得这孩子就是他们偷来的！”
“就是就是！警察同志，你们确定调查清楚这俩人是男孩的亲生父母吗？怎么会有这么冷血的父母？！”
“请你们冷静！”警察上前隔开两个比较激动的围观群众，“关于孩子的身份问题，我们初步已经排除拐卖和虐待，你们不要担心……”
陈晓玲终于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警察也不是万能的。
不是穿着衣服的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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